他對榮華富貴的追求比一般人淡泊,可是他對學問的追求卻非常強烈。若是被哪位大家批評兩句,他也許不會有太多的想法,被孫策一個武夫批評,他不服。
文章是自己的好,這是文人的通病,他也不例外。
“請將軍指教。”
孫策笑笑。“曼才,我軍務繁忙,時間很緊,所以顧不上食不語的規矩了。你如果不介意我失禮,我們邊喫邊談,這上酒祝壽、起舞相屬之類的禮節也一併省略,只論潮汐,如何?”
嚴畯正中下懷。“畯求之不得。”
孫策舉起酒杯。“那我先敬曼才一杯,待會兒若有什麼過激之論,還請曼才擔待。”
嚴畯也舉起杯。“正當如此。畯若有失禮之處,也請將軍海涵。”
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吃了兩口菜,孫策便切入正題。潮汐的成因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孫策也只是一知半解,並不能說得透徹。好在他的目的並不是給嚴畯講潮汐的成因,相反,這個問題要留給嚴畯自己去研究,他的目的就是激起嚴畯的興趣,給他指明方向,把他引到正確的路上去。
年紀輕輕,身體好,精力旺盛,好奇心強,又有不錯的學問根基,正是做理論研究的理想人物。如果順利的話,他也可以成爲徐嶽一般的人物。洛陽三萬太學生,這樣的人挑不出三十個,否則孝桓帝也不會弄巧成拙,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釀成兩次黨錮,最後把大漢一起埋了。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抱着聖人隻言片語指點江山的多,肯真正下功夫研究學問的少。鑽故紙堆的多,做開拓性研究的少。不管是古文經還是今文經,漢代經學走到這一步都已經進了死衚衕,魏晉玄學的出現已經初顯徵兆。他想搶在玄學還未大行其道前,將知識分子的注意力引到自然哲學上去,將王充、張衡等人已經萌芽的理性思維發揚光大。
“曼才,你看過海嗎?”孫策笑嘻嘻的說道。
“若是沒有看過海,又怎麼會對潮水感興趣?”嚴畯很自信。“我不僅看過海,還曾到廣陵觀潮。”
孫策點點頭。這個時代的廣陵潮也是很有名的,不亞於錢唐潮。“這麼說,曼才還是實證過的。不過,我猜你只是三五日,不會長久住在海邊或者廣陵吧?”
“將軍所言甚是。”嚴畯倒也不掩飾。他家住彭城,學業繁重,對潮汐只是一時興趣,並非主業。事實上,他只到廣陵、海西各一次,駐留不過三五天。
“我家在富春,雖然常年隨家父在外遊宦,回家的機會並不多,但每次經過錢唐,我都會觀潮,爲天地之造化感慨,只是一時未能深究其理。今天看到你的文章,如遇神交之友,一見就非常喜歡。”
嚴畯微微頜首,如沐春風。
“不過,我覺得你的解釋只能算以管窺豹,見一斑而不及全貌。”孫策掰着手指頭,將潮水的不同變化一一道來。他其實對潮汐並不清楚,但上次赴會稽上任,在錢唐遇阻,曾考慮夜間強渡,甘寧、凌操等人詳細記錄過潮汐的情況,他記得很清楚,此刻一一道來,自然不是嚴畯的淺嘗輒止可比。
嚴畯越聽越好奇,不知不覺的伏在了案上,以手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