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盛夏,關中炎熱,雖然沒像去年一樣發生嚴重的旱災,入夏以來卻也沒下幾場雨,天子接受大臣建議,早早地就搬到山中避暑。南山有水源,山下還建起了屯田,山中涼爽,不論是居住還是食用都比城裏方便。早晚涼爽時還可以騎馬習射,練劍演武。
只是消息來得慢一些。如果有急事,需要天子立刻做出決斷,司徒士孫瑞、尚書令鍾繇會用快馬送信來,如果沒有急事,兩到三天會有一輛郵車從長安駛來,帶來四面八方的消息。這些消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已經延滯了好多天,再慢兩三天也沒什麼關係。
天台之上,天子穿着一身貼身的武士服,正與史阿練劍,一招一式有模有樣。王越站在一旁,看着天子與史越對練,眼神欣慰中帶着幾分敬畏。天子悟性過人,短短一年時間,劍法已經小成。如果他能像史阿一樣潛心練劍,超過史阿,甚至超過他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叮——”一聲清脆的長吟,兩劍的劍尖輕觸,天子與史阿同時向後退了一步。史阿倒持劍柄,向天子躬身行禮。天子微微欠身,將長劍遞給一旁的曹丕。曹丕還劍入鞘,抱在懷中。弘農王夫人唐氏帶着兩個宮女走了過來。一個宮女手裏捧着水壺,一個宮裏手裏捧着手巾。唐氏將手巾在水中浸溼,擰得半乾,遞給天子。天子接過來,卻沒有擦汗,看看手巾,眉頭微皺。
“這是白疊布?哪來的?”
唐氏笑道:“益州來的。”
天子應了一聲,顏色稍緩,慢慢擦着臉上的汗。“益州什麼時候有了白疊布?”
“據說曹益州從天竺得到了一些種子,在益州試種,收成還不錯。”
天子點點頭,擦了臉,張開雙臂,慢慢地活動着,在臺上來回走動,放鬆身體。唐氏正準備轉身離開,天子又說道:“嫂嫂,待會兒令君要來,你準備一些喫食。”
天子來回轉了兩圈,看了一眼遠處,見驛道上空無一人,便返回屋裏,坐在書案前。案頭擺着一堆書,既有簡冊,也有帛書、紙卷,還有幾部裝幀新穎的書籍,都用青色的布囊包裹着,上面掛着不同的骨籤,分別門類,擺得整整齊齊。天子目光一掃,眉心輕蹙。
“誰來過?”
侍者王凌快步走了過來。“回陛下,是伏貴人。她說陛下允了的,所以……”
天子擺擺手,沒有再說什麼。天子取過一冊《鹽鐵論考釋》看了起來,書頁上寫滿了批註,全是蠅頭小楷,工整飄逸。王凌看了一眼,不由得讚了一聲:“陛下書法有鍾令君氣度,簡直可以亂真。”
天子笑笑,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王凌會意,準備好筆墨、硃砂,悄悄退在一旁。天子很快就看得入神,一手捧書,一手在案上輕叩,節奏忽快忽慢,忽輕忽重,有時停頓半晌,遲遲不動,有時又連點兩三下,然後天子就會放下書,拿起筆,寫下批註,或長或短,或贊或否。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荀彧快步走了進來。門口一暗,一陣淡香撲面而來。天子吸了吸鼻子,忽然驚醒,擡頭一看,連忙起身。
“令君來啦。你看我,一時入神,居然沒有注意到……”
“陛下讀書用心,德業有成,臣心甚慰。”荀彧拱手施禮。他掃了一眼案上的書。“陛下還在讀這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