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策行三國 >第2505章 甄七嶺與袁四海
    第二天一早,尹姁派人先行一步,趕往南陽。

    ——

    辛評與秦宓在夷陵等了半個月,終於得到入境許可。

    剛入境不久,秦宓就生了一肚子的氣。

    遇到的吳軍士卒不給他們好臉色也就罷了,居然連馬車都不提供。

    他們從益州順水而下,在夷陵棄舟登岸,自然要換乘馬車。但駐守夷陵的吳將潘華說,這件事不歸我管,我沒有義務爲你提供馬車,你去找大鴻臚寺要車吧。

    說到大鴻臚寺,辛評反應過來了。吳國的

    大鴻臚卿蔣幹還在宕渠呢,天天在驛館呆着,他們怎麼找?總不能派人去宕渠要車吧。

    好在辛評對荊州境內的事有所瞭解,他對秦宓說,與這些軍漢生氣也沒用,惹急了他們,一刀砍了你,直接扔江裏餵魚都有可能。我們租個車吧,荊州這種私人馬車很多的,多花些錢就是了。

    秦宓無可奈何,只得聽從辛評的安排,便派人去租馬車。馬車倒是租到了,就是價格有些高,比辛評了解的價格高出四五倍。一問才知道,這段時間正在秋收,大部分人都在忙田裏的農活,出來跑運輸的人少。大戰在即,軍方又徵用了不少馬車運送物資,沒多少人願意送客,而且要一路送到襄陽。

    六十多歲,一把花白鬍須,卻腰桿挺直,說話聲音像銅鑼一般響亮的老車伕說,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軍師兄長的份上,我還不願意接這活呢。

    辛評很驚訝,和老車伕一邊走一邊閒聊。老車伕見辛評說話客氣,也敞開了話匣子,說起了辛毗的事。辛毗當年在周都督身邊,曾在江陵一帶住過不少時間,與百姓多有接觸,名聲很不錯。

    老車伕一時嘴滑,說出了辛毗的諢號:辛頭皮。辛評一時沒聽明白,後來再問,老車伕卻怎麼也不肯說了,搞得辛評不上不下,百爪撓心,說不出的難受。

    秦宓也想和老車伕聊聊天,打聽一下荊州的形勢——使者本來就是明面上的間諜,收集情報是天經地義的事——奈何他一口益州腔,老車伕不太願意和他說話,只能多看多聽,少說話。

    在夷陵往北,經臨沮、編縣,再往宜城。一路上,秦宓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車隊,不少車隊都有披甲的軍士押送。八月還是熱的時候,尤其是中午,披甲而行絕非一件舒服的事,但押送的將士卻沒有叫苦,連偷懶的都非常少。

    當然,最讓秦宓驚訝的還是軍民之間的和睦。一路走來,他看到很多將士與民伕輕鬆的說笑,互相幫助,卻沒看到有將士欺負民伕的現象。老車伕提起從軍的將士時也很開心,像是說起自家的孩子。

    辛評打聽到,雖然荊州糧價上漲,但很多百姓還是主動捐糧。朝廷下了詔書,百姓捐糧可以抵充賦稅,並可以減免一部分。不過減免非常少,更多是象徵意義。

    老車伕也捐了糧。他兒子十多年前就死了,兒媳改嫁了,如今家裏只有老倆口帶個孫子,勞力少,土地有限,糧食了不多,只捐了二十石,大概夠一個步卒喫一年。這是他家裏秋收以前的餘糧,秋後之後,他準備再捐一點。

    辛評問他,你將餘糧都捐了,就不怕萬一有點意外,沒有喫的?

    老車伕撫着鬍鬚,嘿嘿笑了兩聲。再大的意外,也不會比曹操打到荊州來得差。就算家裏沒糧食了,我每天跑車送人、送貨,掙一口喫的肯定沒問題。要是曹操打來了,別說家裏的十幾畝地保不住,這馬車估計也要被沒收了,到時候連討飯都沒地方討去。

    辛評問他爲什麼會這麼想,老車伕理直氣壯的說,曹操的老婆、孩子都被陛下了,還打個什麼勁。爲什麼不肯投降,自然是因爲心裏只有大戶人家,沒有普通百姓。誰都知道陛下對百姓好,對大戶人家管得嚴,曹操擔心陛下得了益州,收了益州大戶的土地,所以堅決不肯降。

    說到這裏,老車伕甩了一下車鞭,打了一個響亮的鞭花,大聲說道:“不過他再掙扎也沒用,陛下親征,肯定弄死他。”

    辛評、秦宓互相看看,哭笑不得。這什麼邏輯啊?不過想想和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老車伕爭論實在丟份,他們還是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隨行的侍從們見老車伕直呼蜀王名諱,氣得直翻白眼,恨不得上前和老車伕打一架。可是想想身在敵境,身邊又不時有全副武裝的吳軍士卒經過,一旦發生衝突,弄不好會有性命危險,只能忍了。

    老車伕將辛評、秦宓送到了襄陽,不管辛評、秦宓出多少錢,堅決不肯再往前走了。連續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人累,馬更累,要是把馬累出點毛病來,那損失就太大了。

    付款的時候,又出了一些小岔子。因爲數額太大,又有零有整,辛評打算用黃金支付其中的整數,用蜀中的大錢支付零款,老車伕堅決不同意,說蜀中大錢就是騙子錢,明明只有兩個五銖錢重,卻要當一百五銖錢用,這不是騙人是什麼?要用也可以,就當兩個五銖錢。

    辛評無奈,只得就地找了一個商家,用帶來的金餅換了十個金幣和一些零錢,付了款。襄陽城內到處是店肆,倒也不麻煩。只是那店肆的夥計一副看鄉下人的眼神讓人很不爽,秦宓氣得差點在暴走。

    經過襄陽,去南陽,必須要更當地駐軍在路傳上加蓋印信,辛評、秦宓因此見到了關羽。

    關羽剛從校場回來,頭戴鳳翅盔,身穿魚鱗甲,走路時甲葉摩擦,嘩嘩作響。上了堂,摘下鳳翅盔,立刻有白霧從頭上升起,辛評親眼看到頭盔裏滴下的汗水在地上積成一窪,不禁心中一凜。

    這樣的天氣,關羽還這樣練兵,這些吳軍將士就不怕中暑嗎?

    關羽接過布巾,擦了手,看看路傳,又盯着辛評、秦宓看了兩眼,命人取過印信,在路傳上用了印,又向辛評點了點頭,起身就往後堂走。

    秦宓按捺不住,大聲說道:“關將軍,我等乃是蜀王使者,路過將軍轄區,一頓飯都沒有嗎?”

    關羽停住腳步,轉身扭頭,打量了秦宓片刻。“飯有,但是不給你們喫。”

    “爲何?”

    “因爲禮尚往來,而你們失禮在先,對我大吳的鴻臚寺卿不敬。對鴻臚封卿不敬,就是對我大吳不敬,我沒一刀砍了你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說完,轉身就走,直接把辛評、秦宓晾在堂上。

    秦宓氣急。怎麼又是這件事,你們吳軍還真是心齊啊,因爲這件事,夷陵守將不給馬車,現在到了襄陽,你連頓飯都不管。這還是出使談判嗎?投降也不至於這麼沒面子吧。

    “這……這什麼人?”秦宓氣得滿臉通紅。

    辛評生怕秦宓說出什麼過火的話來,惹怒了關羽,真被一刀劈了。他半拖半抱,拉着秦宓出了門。“子勅息怒,關羽就是一個軍漢,和他飲宴有什麼意思?走,我請你飲酒,嚐嚐襄陽最有名的蔡家釀。剛纔進城的時候,我看到他家的酒招了。”

    秦宓怒氣難消。“辛君,我不是在乎一頓酒,而是覺得這吳人太無禮。那姓潘的校尉也就罷了,反正是個粗人,這關羽可是吳帝身邊的人,如今又代理襄陽督。他這麼無禮,將來傳出去,你我還有臉面與吳帝談判嗎?”

    辛評撇了撇嘴,伸手一指眼前熱鬧的街道。“子勅,你覺得這襄陽比成都如何?”

    秦宓隨意瞥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襄陽不過是一軍鎮,如何能與成都相提並論。”

    “是啊,襄陽不管是城池大小還是戶口,都不能與成都相提並論。可是你看,這襄陽城的繁華,是不是不亞於成都?”

    秦宓微怔,眼神微縮,也冷了三分。“祭酒這是何意?莫非是想不戰而降,俯首稱臣?”

    辛評無聲的笑了起來。“子勅,這次請你出馬,不就是希望能借你無雙辯才,勸吳帝能接受大王的條件,不戰而降,俯首稱臣嗎?怎麼,你是來下戰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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