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碩，峯哥這不沒事兒麼？”趙君道。
“我就說麼，瘋子的世界你們不懂，神經是很堅韌的，才這點兒打擊，怎會被放在他眼中？瞧瞧沒，這才十幾分鍾，就煙消雲散，徹底沒事了。”閆傑說着，眼卻剜着陳新語。
“誰說沒事？峯哥以前有這麼認真過麼？”趙思思觀察仔細，說道。
“確實，以前峯哥無論做啥事兒都嘻嘻哈哈的，很少這樣。”王宏碩回道。
“走，進去看看去，安慰安慰他那受傷的心靈。”閆傑提議着，推開門，和趙君、王宏碩走了進去。
社區三美女本也想跟進去湊湊熱鬧，但看到會議室中那繚繞的煙氣，敗退了。
“瘋子，你，應該沒事兒吧？”閆傑比較熟，自是第一個搭話道。
“有事？我有什麼事？能有什麼事？”卓峯放下筆來，擡頭一望，意外地發現損友帶着一幫兄弟都來了，他心中一暖，道，“不就是個同題新聞競爭落敗了麼？又不是天塌下來了。”
說得風淡雲輕，彷彿剛纔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瘋子，你確認？你確認你真沒什麼事兒？剛剛和梁瘋子吵的那麼兇，又是拍桌子又是撕報紙，差點直接真人了都。”閆傑有些不信，確認着。
“滾，你個流氓，別咒我了，”卓峯笑罵道，“不就個新聞麼？！有道是，從哪裏趴下，就從哪裏站起來！不就是比咱們多做了一個昧着良心的整版新聞麼？奶奶的，看我怎麼搞他們！”
“好吧，瘋子，我確認，你真沒事了。”
“滾一邊去。”
兩人打趣了幾句，會議室中的氣氛，瞬間輕鬆了下來，閆傑熟練地掏出煙，卓峯、趙君每人一根。
新聞迷王宏碩不吸菸，腦袋裏猶自還想着剛剛卓峯說過的話，問道：“峯哥，怎麼搞他們？”
卓峯點上煙，吸了一口，悠悠地道：“他們不是揭露黑外賣如何黑，喫人家的人血饅頭麼？咱們反向報道，持關懷和同情的態度，報道這場爆炸改變了這家人的命運，臊死他們。”
“那餐館老闆還有老闆娘不是已經被炸死了麼？還有家人？”王宏碩問道。
“還有個大學生妹妹叫韓柔柔，以及一個4歲女兒，名兒叫核桃，老家還有位老母親，家裏沒男丁了。”
“是挺難的，唉……”王宏碩嘆了口氣。
“宏碩，等下你給梁瘋子報一下這個題兒，就從這個角度採訪。”
“啥？給梁主編報題？梁主編要是一生氣，不批怎麼辦？”聽到要獨自面對餘怒未消的梁瘋子，王宏碩心裏直打鼓。
“梁主編我瞭解，典型的對事不對人，你只要把選題說清楚了，她肯定會好好考慮，如果她真不考慮，聽都不聽，我就找總編去。”卓峯一邊揚着眉說着，一邊把韓柔柔的電話給了王宏碩。
選題很不賴，梁瘋子這顆地雷貌似也能排除掉，王宏碩有些躍躍欲試，當場就想撥打電話採訪。
閆傑吐了兩口煙，插話道：“瘋子，你這個角度，會不會給人說成洗白文？畢竟是那餐館裏的煤氣罐發生的爆炸，這場事故，那餐館肯定脫不了關係的。”
“是啊，峯哥，都市報喫人血饅頭固然不對，咱們洗白那罪魁禍首也不太好吧，這樣搞的話，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了麼？”趙君說道。
王宏碩、趙君、閆傑湊過來仔細一看。
咦，還真是這麼回事。
這麼看來，都市報還真是把節奏帶偏了好多，別的不說，連同行都差點着了道兒。
更別說普通讀者了，估摸着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大罵這家黑外賣呢。
做黑外賣固然不對，但啥屎尿都往人家身上扣就不好了，況且老闆和老闆娘已經在爆炸中身隕了，這等屍骨無存的遭遇，已經遠遠超過做黑外賣應該受到的懲罰。
一時之間，幾人都有些無語，嘆息着這個世界的複雜，有些事遠遠不是人們認爲的那樣，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善惡傍於一身，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猛吸幾口，把煙掐滅，卓峯翻開畫滿鬼畫符的採訪本，用筆桿點着，說道：“宏碩，你的採訪只是個開始，只是第一步，咱們要想把這個新聞掰過來，掰正，還要啃一個硬骨頭。”
“什麼硬骨頭？”新聞迷王宏碩幾乎是機械性地問道，其餘兩人也探頭望向卓峯翻開的採訪本上，幾人均感覺思路有點跟不上了，卓峯的思維一貫是很怪，很跳脫，難以捉摸。
“咱們去把真正的罪魁禍首黑燃氣揪出來，弄清楚黑燃氣來龍去脈，前世今生，”卓峯分析着，“剛剛我略微搜索了下，發現一年來，已經發生了很多起由於使用黑燃氣導致的爆燃時間，輕則損傷財物燒傷身體，重的就是這次，數個煤氣罐爆炸，多人死傷。”
“不妥吧，瘋子，”閆傑畢竟老記者，瞬間就聽出來了點兒什麼不同，也分析道，“爆炸是因爲黑燃氣不假，但此時此刻，恐怕整個西里村所有非法賣氣的窩點都被抄了，不要瞧政府部門的手腕，你現在再去調查黑燃氣，恐怕是晚了，也沒有必要了。”
“怎麼沒有必要？”卓峯神祕地笑了笑，繼續分析道，“黑燃氣這幾年出了多少事兒？又查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查到扣換窩點再查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查到的都是一些蝦兵蟹將，都是終端炮灰，在這些炮灰後面，肯定存在着一個大型黑燃氣售賣絡，源源不斷地把黑燃氣輸送入青城，送入市民身邊，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利益鏈條給揪出來。”
“嘶”聽到卓峯這番分析，幾人均倒吸一口涼氣，驚歎卓峯這胃口的強大，竟要調查整個黑燃氣銷售絡！
但片刻之後，閆傑、王宏碩、趙君眼中均放出了光芒，嘴脣不自覺地舔了又舔，宛若餓狼發現了美味的羊羔。
調查整個“黑燃氣”的銷售絡，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個深度報道，是一個重大報道。
每名記者都有一個調查夢，能參與一則重大新聞報道，對記者來說，是一項重大的榮譽。
閆傑、王宏碩、趙君自不例外，更由於先前在社會新聞版組蹉跎太久，對於重大新聞報道的渴求，甚至比卓峯還要渴望。
“怎麼揪？”三人不約而同地問道。
“咱們，這麼揪……”
似是被三人的情緒感染，卓峯的信心也逐漸有些高漲，把採訪本放平，指着上面畫着的示意圖分析道：“剛剛我自己推演了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