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餘情難眠 >第97章 遠走
    強強赴加拿大的最後一道手續已經辦完了,不日,他將和溫逸如同赴加國,我心頭澀澀的,很是捨不得,臨行之前,我帶着強強來到城內最大的遊樂場。

    自從孩子回到我身邊,我還從沒有機會和時間帶他來玩過。我的腿腳仍然不太靈便,但卻已經扔下了柺杖,我們買了兩張通票,母子在遊樂場中揮汗如雨。

    每一樣強強這個年紀能玩的遊樂設施我們都沒有放過,聽着孩子歡快的笑聲,我卻澀澀的想哭。

    心裏當真是捨不得啊!不到分別的最後時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會這般難過。

    一連好幾個小時過去,強強玩的也累了,我們母子從遊樂設施上下來,想在遊樂場中找個地方喫飯。

    在一家飯店門口,我和強強幾乎時同時看到了黑色的豪華轎中下來的男子,他彎身又將一個小女孩兒抱了下來,之後下來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這一家三口,就是莫子謙一家。

    我想帶強強走,可他已經看到了這一幕,他黑白分明的,尤如寶石一般的眼睛,靜靜的無聲的凝視着莫子謙的身影,一直看着他將懷裏的女孩兒放下,父女牽手就要進入飯店。

    忽然小女孩兒說了一句,“爸爸,我的鞋子掉了。”

    莫子謙遂彎下身形,那個被溺愛的,應該已經有七歲的小女孩兒,便將腳尖向前舒過去,後腳跟惦起,莫子謙捏住她後跟處紅色皮鞋的邊緣,輕輕往上一提,那鞋子便穿好了。

    也就是在他起身的時候,他看到了我們。

    幽深的雙眸裏,不是沒有震驚的,但也只是轉瞬即逝,他牽起思思的手,父女倆就要走進飯店去。

    陳麗嫣卻說了一句,“思思,那個是你弟弟,過去打個招呼。”

    思思的目光便望了過來,見到我和強強,當時便皺起小眉頭,不悅地跺腳,“媽媽,你淨胡說,我哪有什麼弟弟,那分明是個野孩子。那個阿姨也是個壞蛋。”

    陳麗嫣的嘴角便勾出一抹笑來,漂亮的眼睛裏也彎出得意的弧度,幾分譏誚地對着我勾勾脣角。

    莫子謙皺了皺眉,但也只是低斥了一聲,“思思不要胡說。”隨後便沒看到我們一般,拉着思思的手便進飯店去了。

    陳麗嫣眼角不乏冷笑,雙臂抱了胸道:“聽到了吧,野孩子就是野孩子。”

    說完,她顧自得意地進了飯店。

    我心裏幾番難受,指甲不由自主地掐進柔軟的掌心,胸腔裏有一團火在跳,但卻被我生生刻制着,我不能讓強強看到更加不堪的場面,他已經夠可憐了。

    “媽媽,我們不要喫飯了,我們走吧。”

    強強忽然拽了拽我的手。

    我低頭,看到強強小腦袋垂的低低的,長長的睫毛覆住了眼睛裏的晦色,我看到晶瑩的淚珠在強強的眼睛眶裏打着轉。

    心裏一時真是柔腸百結,我彎身將強強抱了起來,用腦門親了親小人兒的腦門,什麼也沒說,抱着他離開了遊樂場。

    回去的一路上,強強坐在出租車裏,一直悶悶不樂地低着頭,我知道小人兒是傷心了,那個曾經陪着他踢球,照顧了他好些天的莫叔叔,那個自稱是他爸爸的男人,不再要他了。而那個一直被他稱爲思思姐姐的女孩兒,她罵他是野孩子。

    小人兒雖然年紀小,但卻拼命地刻制着不讓眼淚掉下來,那樣子看的我更是心疼不已。

    回到溫逸如的寓所,強強仍然悶着聲,不肯說話,到晚上也是如此。轉天,這是強強臨去加拿大前的最後一天了。

    小人兒說要出去踢球。

    我便陪了他去了。

    我腿腳不便,但仍然努力接住強強踢過來的球,我們母子你來我往地踢了一會兒,強強腳下一滑,忽然摔了個跟頭,那小人兒就那麼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了。

    我趕緊過去,因爲着急,腳步越發不穩,“強強,起來呀?”

    這孩子不是個嬌氣的孩子,每次跌倒都會自己爬起來。但今天這是怎麼了?摔重了嗎?

    我越發擔心,不由去扶強強的肩膀,“強強?”我擔心他是摔到了骨頭。

    也是在這時,我才聽到了那壓抑的、低低的哭泣聲。

    強強他在哭,小肩膀無聲的抽動,眼淚已經濡溼了那張稚嫩的小臉。

    這個受了那麼多次傷依然很堅強的孩子,他哭了。

    我知道,一定還是因爲下午遇見莫子謙的原因。這個一向內心堅強的孩子,心裏一定難受極了。

    我沒有出言安慰他,只是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哭過了心裏就會好受,這孩子一直在壓抑自己對莫子謙的感情,但今天莫子謙的無視,徹底讓他傷了心。

    我只有陪着他,直到他心裏好受一些。

    強強壓抑的低泣,遲續了有幾分鐘的時間,然後,他便爬了起來,把小身子扎進了我懷裏,“阿姨媽媽,我會在加拿大等着你,你要快點過去找我哦。”

    在這之前,強強不是很願意去加拿大,但他很懂事,知道我願意他去那裏,也知道溫奶奶喜歡他去那裏,所以他才應了,可是今天,他主動提出去加拿大了,莫子謙,你把孩子的心是傷透了。

    “媽媽會去找你的。最遲到年底,媽媽一定會過去找你。”

    我輕撫着強強漆黑的汗溼的髮絲。

    轉天,我們母子和溫逸如乘做着助理開的車子直奔了機場,就要過海關通道的時候,莫城匆匆而來。

    “等下!”

    彼時,我正強抑着就要流出的眼淚,忍痛跟強強分別,莫城滿頭是汗,儒雅盡失地出現在海關通道前。

    溫逸如牽着強強的小手,回頭,她靜婉的容顏尤如冰凍,冷冷地凝視着這個不速之客。

    莫城看起來很是焦灼,“小如,讓我抱抱強強。”

    我想不到,莫城匆匆趕來,竟是爲了這個。

    溫逸如嘲弄的掀起了脣角,“你家裏有兒子有孫女,還惦記着強強做什麼?強強並不是你們莫家的子孫,你還是走吧。”

    莫城滿眼複雜的神色,“小如,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把強強是當成子謙來扶養,但我是強強的爺爺,我也很想念這個孩子,可是你一直不讓我見。現在你們馬上要離開了,以後恐怕再難見着,就讓我抱抱這孩子吧。”

    “你想多了,強強只是強強,他不是誰的替代品,強強,我們走。”

    溫逸如顧自牽着強強的小手進了海關通道。

    莫城雙眼閃爍着痛苦的神色,默默地凝視着那一大一小離開的方向。

    而我,也在追隨着強強的身影,兒子,媽媽會去看你的。

    “抱歉。”

    莫城轉身的時候,對着我說了一句,而後邁開步子離開了,只不過那步子看起來真是沉重,那頎長的背影更是透着說不出的寥落和孤寂。

    莫子謙,一定是溫逸如和莫城的孩子,我想。

    飛往加拿大的航班已經起飛了,我站在機場最空曠的地方,看着那飛機直上雲霄。

    強強,媽媽會去看你的。在那邊要好好的。

    而此時我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人,在另一個空曠之處,他也在默默地注視着那架飛機,一直到它穿越雲層,再也看不到。

    強強走了,我的心也跟着空了,坐在回程的地鐵上,我呆呆地出神。直到五少的電話打過來。

    “在哪兒?”

    “地鐵上。”我回。

    五少:“晚上想吃麪,你過來給我做。”

    典型的五少式霸道,說完即掛了電話。

    我擰擰眉心,一想到自己既要辛苦做飯,又要被那少爺貶損,便頭皮發麻。

    晚上,我拎着食材去了五少的寓所。

    一進門,那少爺便把一張帥得掉渣的臉湊了過來,一雙漂亮的琉璃珠似的眼睛在我的臉上左瞧右瞧,“嗯,基本看不出來了,還好沒破相。”

    我嘴角一抽,不理會這少爺,顧自拎着食材進廚房去了。

    五少骨節分明的手指擎着一杯紅酒,斜椅在廚房門口,目光懶懶地向我這邊瞅着,“我好像看見莫子謙了。”

    他忽地開口。

    我的脊背登時一僵,卻聽五少又道:“他就站在窗子前,不過現在走了。”

    我的手又是一僵。

    “我乾兒子可好?說起來還真是好長時間沒看到他了。”

    五少慢悠悠道。

    “他去加拿大了。”我在擇菜。

    五少詫然:“跟地個姓溫的?”

    “嗯。”

    五少搖頭,“看樣子你是信不過我,儘管我已經跟你保證,會保護你們母子的安全,你還是把他送走了。”

    我:“不,我是想讓他在那邊接受最好的教育,只有溫逸如能給他。”

    五少:“這是強強的想法?”

    我擇菜的手一滯,半晌沒應聲。

    五少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看來是你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了強強的身上,那孩子並不想走,可是你說那邊對他有各種好,所以那乖孩子,就走了,我說的對吧?”

    五少竟是一語道破我心所想。

    我的手指開始發抖,我想強強了,雖然才分開幾個小時而已,可是我想他了。

    我的眼淚開始簌簌地往下流。

    這種難過根本不受我自己的控制,只有被迫於自己的骨肉分離的母親才能體會。

    五少嘆了口氣,他把酒杯放在了廚房光亮如新的檯面上,走過來,攬過我的肩,“真傻,哪個孩子想離開自己的母親呢?即使是死,也是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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