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看着她的背影,眸子深了一些。
病房裏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再寬敞的病房,也有些擁擠。
許冰看到外甥,眼眶就紅了,“好好的,怎麼就進了醫院,給姨媽看看,傷在哪裏?”
厲寧那些傷,哪裏能給人看,目光冷冷地看向陸續。
陸續輕咳一聲,“宋醫生,麻煩你把寧子的病,和我媽說一下。”
皮球踢到到宋年夕的腳下,她淡笑道“厲先生因爲車禍的原因,一共傷到了三處,第一處是……”
聲音不高不低,娓娓道來,一樁驚心動迫的大事,被她這麼一說,成了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陸續冷峻的眉心慢慢舒展,視線時不時向她投射過去,嘴角漸漸揚起。
“病人康復的很好,回家再靜養一兩個月,沒有任何問題。家屬要是不放心,半個月後來醫院復察一下。”
宋年夕從胸前口袋裏拿出筆,在病歷上最後寫下幾句醫囑,又在出院小結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厲先生,以後開車小心。”
厲寧悄然看了陸續一眼,心裏狐疑這傢伙到底是怎麼說動宋年夕來演這場戲的。
陸續對他射來的目光,只當看不見,大手一伸,“宋醫生,謝謝你。”
宋年夕看着面前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心跳微微有些加快,她伸手握住。
“不客氣,我還有事,先忙了。”
柔軟的小手握在掌中,陸續停頓了幾秒鐘,才鬆開。
一旁的阮奕潔,不動聲色的看看三哥,又看看離開的宋年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
女人總是敏感的。
她幾乎可以肯定,三哥對這個女人有那麼點不一般。
“三哥,我們幫寧表哥收拾收拾出院吧。”
陸續等那一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門口,面部線條又繃起來,“你們收拾吧,我隊裏還有事,今天是專門請假過來的。”
“三哥現在就要走。”阮奕潔一臉的失望,她見到他才幾分鐘啊!
“就是,少上一天班又怎麼樣?”
許冰也不想老三現在就走,多和小潔處處,感情就培養的快一點。
“小潔,我有工作要做,晚上我會早點回來,替寧子接風洗塵,等我。”
阮奕潔一聽“等我”兩個字,心裏冒出無數顆小星星。三哥溫柔起來,真讓人怦然心動!
……
陸續並不知道“等我”這兩個字,穿透了宋年夕已經漸漸柔軟的心扉。
一層薄冰慢慢豎立在她的心口上,喉間發出了一聲低笑,她腳步加快了幾分。
父母等兒女回家,妹妹等姐姐回家,女人等愛人回家,而她,無人等待。
每天回到家裏面對的就是那四面牆。
陸續能對那女孩說出“等我”兩個字,他們的關係絕對很好!
看來,這世上的男人都一個德性。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時不時就和女人玩曖昧。
自己也是傻到家了,竟然對着這種男人還會心跳加速,甚至心中暗暗升出幾分期盼。
多麼可笑!
電梯打開,宋年夕按下數字1,垂目等着電梯門緩緩合上,突然,一道黑影籠罩五來。
“我也下樓。”陸續丟出這麼一個理由。
宋年夕愕然的懵在那,這是醫生專用電梯。
陸續的目光諱莫如深,等電梯門關上,低聲道“她是我乾妹妹,沒有其他的關係,你別多想。”
宋年夕眸子一斂,臉色十分平靜,“陸三少,你想太多了,她是誰和我沒有關係。”
“我真的想多了嗎?”陸續突然伸出手,指尖在她捱打那一側,輕輕婆娑了下。
宋年夕臉上的肌肉一顫,心尖兒也立刻緊張起來。
“陸續,你幹什麼?”
“不幹什麼,確認一下有沒有恢復好。”相比於她的緊張,陸續淡然自若。
“你……”
話音剛落,電梯在四樓打開了門,一下子擠進來五六個年輕的護士,目光都偷偷落在陸續的身上。
“宋醫生。”
“宋醫生。”
“你們好。”
宋年夕往後退了兩步,後背碰到了一堵帶着溫度的硬牆,她回頭看了看,竟然是陸續的胸膛。
她懊惱的嘆了口氣,不着痕跡的想往邊上挪一挪。
誰知,腰間瞬間多了只大掌,用力的將她按住。
宋年夕氣得回頭,惡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有病吧!
放開!
陸續黑沉的雙目微微一眯,毫不介意的擡起下巴,對女人投來的目光視若不見。
宋年夕是真氣,故計重演,擡起腳用力踩在陸續價值不菲的鞋子上,用力的擰了幾下。
“宋醫生,你踩到我了。”
男人低沉的聲音冷不丁橫出來,宋年夕嚇得臉色都變了,趕緊把腳挪開。
腰間的大手,也驟然鬆開。
幾個小護士像是約好了似的,唰唰回頭,好奇地看着這一前一後的兩個人。
宋年夕咬了咬牙,從牙縫裏憋出一句“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你就算是故意的,我也不會生氣。”陸續擺着一張嚴肅冷峻的臉。
小護士們明顯眼睛一亮,看向陸續的目光充滿了崇拜和傾慕,不過掃向宋年夕的目光就不那麼友善了。
宋醫生是故意踩陸三少的吧,想引起帥哥的注意,也不用這種低極的手法啊!
宋年夕對她們目光選擇忽視,慢慢垂下了眼簾。
他是一個王者,可以令世上所有的女人仰望。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自己也應該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員,仰望着,憧憬着,期盼着……
而現在。
她一個豪門棄婦,有什麼去仰望別人的資格。
很從,電梯在一樓停穩。
宋年夕跟在小護士身後下,剛走幾步,白大褂口袋裏的手機有震動。
[宋年夕,你很喜歡踩人?]
宋年夕咬咬牙,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的衝動,把手機一塞,加快了腳步。
陸續遠遠地看一眼她的背影,忽爾勾了勾脣角。只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現在臉上的表情從前,豐富多了。挺好,至少活得有點人味兒,而不是包裹在白大褂裏的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