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並肩而立時,想着這個男人陰晴不定的脾氣,宋年夕收了下腳步,將自己落後於他一米的範圍內。
陸續的後背像是長了眼睛似的,腳步突然頓了下來,轉身去看她。
目光沉沉。
宋年夕默不作聲的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移開了目光。
陸續恍若未見,又重新邁開了步子。
一路無話,氣氛沉悶的如同雷雨前的天氣。
連口氣都透不過來。
大長腿與生俱來的氣質相當迷人,穿上軍裝更是出衆。
雖然陰沉的臉破壞了那份俊氣,但宋年夕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就是隨隨便便的一站,都是一道很引人的風景。
都說食色性也。
怪不得自己這麼冷清冷性的人,心裏也起了漣漪。
陸續此刻有些詫異。
他的腳步故意放得相當的快,一般人沒有辦法能跟上來,別更說是女人。
但這個女人……
不僅跟了上來,還走得齊鼓相當,可見平時是走慣了路的。
想着她職業的辛苦,陸續的心,沒由來的軟了些。
沒幾分鐘,兩人就到了一排房子前,陸續朝周凡遞了個眼神。
周凡會意,一溜煙的跑開了。
陸續走進屋,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對着電腦啪啪啪的打字,只當女人不存在。
午後的熱浪滾滾,宋年夕走得一身汗,見他的屋裏有空調,也沒有客氣,大方的跟了進去。
屋裏的佈置簡單無比,一桌一椅一牀。
牀上的軍被疊得像豆腐一樣平整,牀單一絲褶皺都沒有,宋年夕想到了陸氏公寓那張奢華卻整齊的牀,不太自然的挪開眼睛。
部隊生活的清苦,她聽沈鑫唸叨過,一般人是無法忍受的。
陸續這個含着金湯匙出身男人,到底有什麼樣的原因,纔來作個普普通通的消防兵。
這個疑問一直在宋年夕的心裏,此刻親眼看到部隊的環境,這個疑問就像烈火燒噬着她的神經。
她開始下意識地去留意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想捕捉些蛛絲馬跡。
“宋年夕,我的臉上有花嗎?”
陸續忍無可忍。竟然敢明目張膽的盯着他看,膽兒太肥!
宋年夕輕咳了一聲,“沒有。”
沒有?
哼!
陸續身子往後一靠,掏出煙盒點了根菸,懶懶道“倒是難得見宋醫生犯一回花癡。”
宋年夕因爲鼻尖的煙味而皺了皺眉頭。
“我只是在用醫生目光幫你看看,你有沒有什麼病?”
陸續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皺眉,擰滅了香菸,像是突然來了興趣道“宋醫生說說看,我有什麼病?”
狂妄自大,毒舌冷酷,暴戾花心,自以爲是……
宋年夕嚥了下口水,把那些到嘴的話統統嚥了下去,換成了一個籠統的三個字“肝火旺!”
陸續勾勾脣,沒接她的茬。
就在宋年夕以爲這一篇已經翻過時,就聽男人沉聲問“宋醫生知道怎麼幫人泄火吧?”
這話,讓宋年夕的腦海裏立刻反應出這男人從前說的一句話-“宋醫生,我來告訴真正幫人止疼的方法。”
正愁不知道怎麼回答,屋外的腳步聲像救星一樣傳過來。
陸續指了指女人,“沈鑫,有人找你。”
沈鑫一看宋年夕來,心裏就咯噔咯噔兩下,直覺不太好。
宋年夕走近,低聲道“沈爸爸查出來心臟粘液瘤,需要手術判斷良性惡性。”
沈鑫怔忡,一時間完全不能接受。
宋年夕從口袋裏掏出銀行卡。
“手術的事情,我已經打好招呼,由心臟科最好的主任親自操刀,我也會在邊上協助,但是這卡里只有三萬塊,遠遠不夠,怎麼辦?”
在一旁光明正大聽壁角的陸三少,瞬間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沈鑫眼裏佈滿了灰色,拳頭死死的握着。
宋年夕輕輕扶上他緊繃的手臂“實在不行,我再去問陳加樂借一點。”
再?
陸續眉心一跳,眸子暗沉了起來。
沈鑫鬆開拳頭,“行,回頭我還你,謝了。”
“我們之間,謝個毛線。”
宋年夕如往常一樣瞪了他一眼,口氣裏帶着兩人之間慣有的熟悉。
“手術應該在三天後,你自己想辦法出來,沈爸爸那邊的工作,我去做,但簽字只能由你來,我走了。”
宋年夕最後一句話,故意加重了語氣。
眼角的餘光偷偷看了陸續一眼,然後用胳膊蹭了蹭沈鑫的,眼神快速的眨了幾下後,走出了那間屋子。
陸續將她的這些小動作統統看在眼裏,眸底有一抹笑意流出來。
沈鑫知道宋年夕眨眼的意思,艱難的動了動脣,挖空心思想着要怎麼向陸隊求情。
然而,還沒有等他開口,陸續已經沉沉道“回去繼續關警閉。”
沈鑫心裏一沉。
“兩天後,放你一個星期的假。”
瞬間,無數滋味涌上心頭。
沈鑫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下,半天,擠出一句“謝謝陸隊。”
“滾吧!”
陸續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沈鑫二話不說,麻利的滾了。
“你過來?”
周凡趕緊上前一步的,笑眯眯道“陸隊,您有什麼吩咐?”
“沈鑫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他啊?”
周凡拉了長調,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沈班長工資挺高的,他是個孝子,錢都花在他妹妹身上了。”
“他妹妹?”
“對,他妹先天性心臟病,治病欠了一屁股的債,還是咯繃了。他爸媽都是下崗工人,沒錢,借的債都是沈班長在還,剛還完沒半年,這會又一個病了,沈班長也忒倒黴了,存點錢都貢獻給醫院了。”
陸續揮手讓周凡離開,把剛剛掐滅的大半支菸重新點起。
沈鑫這個倒黴蛋自顧不暇,宋年夕還他的四萬塊錢,應該是問陳加樂借的。
他明明說過這錢不用她還,用她的工作來抵,這女人那時也默認了,爲什麼還要還錢還他?
是出於她的自尊心?
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或者,又是爲了沈鑫?
陸續翹起二郎腿,側頭看着門外。
門外白得耀眼的陽光讓人頭暈眼花,看上幾秒簡直能暈得吐出來。他眯了眯眼,懶洋洋的彈了彈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