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過她緊握的手機,同一瞬間,原本亮屏的屏幕暗了下來。
陸續眼珠一轉,試探地問“誰的電話?”
宋年夕一掀目,對上他投射來的打探的眼神,心跳亂了好幾拍,隨口扯了個謊。
“一個病人的電話。”
“哪個病人?”
宋年夕睫毛眨了下,隨口道“沈鑫的爸爸。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對於女人悄無聲息的轉換話題,陸續給出的反應是將銳利的眼神遁入深不見底的幽暗。
“來探望病人,總不能空着手吧,買點補品帶着。”
宋年夕愣了下神,撥了撥自己亂飛的頭髮,玩笑道“你不會是來看沈爸爸的吧?”
陸續涼涼的盯了她一眼,“宋醫生,讓你失望了,我就是來看他的。”
男人回答的如此乾脆,反倒讓宋年夕不些不適應,還沒有想着怎麼回答,手突然被牽住。
“我又救了你一命,就罰你陪我逛超市吧。”
“可是我已經打算結帳了。”
“沒有可是。”
陸續推過她的車子,朝車裏看了一眼,手上一使勁,女人就被他帶着走起來。
“陸續,我還有別的事情。”
“宋醫生,知恩圖報四個字,知道怎麼寫嗎?”
知道!
宋年夕有無奈的嘆口氣,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只能跟上去。
男人的手很大,很暖,手心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根本不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的手。
宋年夕被牽着,那些糟心的爛事破事好像離她遠去了。
她甚至有一個錯覺,只要這手牽着她的,她就能做只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裏,不用再伸出來。
……
陸三少回國掐頭去尾的算,也就兩個多月。
在美國呆了十幾年,根本不明白國內超市的狀況,東南西北都找不着。
偏偏他的個子又高,長得又帥,人羣裏不出衆也不行,好些個打扮時髦小姑娘有意無意的向他拋媚眼。
有幾個膽子大的,暗戳戳的蹭過來,就差沒有撲上來了。
偏偏下班後超市的人流量巨增,各種人體氣味,夾雜着劣質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幾分鐘後,陸續的臉就臭得像條臭水溝,渾身上下散着冰冷的寒氣。
宋年夕覺得自己真是看不明白這個男人。
逛個超市而已,至於把臉拉那麼長嗎,本來超市的冷氣就足,他再冰着一張臉,自己怕真的會被凍死。
到了補品區,陸續大手三下五除二,挑了幾樣最貴的放進推車裏,逃命似的拉着宋年夕就走。
宋年夕這個時候才感覺到男人手心裏浮出一層汗,膩膩的。
她想甩開,卻被握得更緊了。
宋年夕有氣無力的想“這男人,真的是讓人討厭都還要給他那張臉打一半的折扣。”
結帳的時候,陸續纔不動聲色的鬆開她的手,把車裏東西統統拿上來。
營業員只當兩人是戀人,把帳算在一起。
宋年夕正要掏錢,男人神色清冷的瞥了她一眼。
那一記眼神充滿威懾力,彷彿在說,你特麼敢多說一個字,分分鐘把你按在這地上辦了。
……
走出超市,華燈初上。
陸續的繃的臉,才稍稍好了一點,“你怎麼過來了?”
“走路。”
“坐我的車回去吧,反正順路。”
“好!”
宋年夕不嬌情,時間不早了,她要早點趕回去。
話音剛落,手機鈴聲又響,她匆匆的掃了一眼後,眉眼間浮起怒意,迅速掐掉。
但陸續還是掃到了屏幕上閃爍的三個字盛澤宇。
他的眉頭微微一蹙。
盛家的人?
他故意問,“怎麼不接?”
“打錯了。”
陸續看着她倔強的小臉,眸子沉了沉。
回去的路雖然有些堵,但十分鐘也就開到了。
沈爸爸的病房在十二樓,這個時候病友們都下樓散步去了,四人間的病房裏,就他一個人盯着天花板發呆。
陸續說明來意,沈爸爸桔子皮一樣的臉上,擠出點笑容。
“叔叔安心治病,有什麼困難隊裏會幫着一起解決,沈鑫這兩天有任務,後天你動手術前,他一定會趕來的。”
宋年夕聽到這裏,擡頭看了看他,心裏劃過一絲波瀾。
陸續像是後前長了眼睛似的,迅速回頭。
避之不及,四目又對上了。
宋年夕生生撇過臉,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說謊精!
陸續臉上喜怒不辯,和沈爸爸閒聊了幾句,道了聲別,便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眼裏彷彿沒有宋年夕這個人。
他一走,整個空間的壓迫立刻解除,宋年夕長吁口氣,把沈媽媽的情況和沈爸爸聊完,又安慰了幾句,才走出病房。
寂靜的長廊,一眼看得到頭,空空如也,早就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了。
他……走了!
宋年夕裏心劃過一絲落寞,繼而又覺得自己這副鬼樣子很可笑。
他走不走,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想太多了吧!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去掉,宋年夕又去了急診病房陪了沈媽媽一會。
沈媽媽這會的血壓已經降下來,觀察一夜明天就可以去照顧老伴。
宋年夕幫她叫了份外賣,才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拿車。
……
“滴滴”兩聲。
遠遠的解鎖了車子,宋年夕拖着疲倦的腳步走過去,正要打開門。
突然,似有感應似的,她猛的回頭。
一輛紅色保時捷停在她的車旁邊,車內人的視線,透過擋風玻璃與她膠着上。
一個眸子黑沉。
一個瞳眸清冷。
時間,彷彿被凝滯了一樣。
宋年夕腦子裏“嗡”的一聲,停車場這麼悶熱的地方,她的後背硬是躥起一層冷汗。
許久,車窗玻璃緩緩搖下來,露出一張極爲英俊的臉。
如果說那張俊臉上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那便是眼睛。
那雙眼睛特別的憂鬱,眼角微微彎着,看人的時候,眼眶裏似乎只有你一個人。但宋年夕知道,這不過是個假像而已,隱藏有憂鬱下面的,是涼薄,冷血,自私,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