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揚起手,將手機照着牆上狠狠砸了過去。
手機四分五裂,碎成渣渣,把剛剛走過來的陳加樂,嚇得魂都沒了。
陸續轉身,對上她的視線,“宋年夕在哪裏?”
短短兩天救援,他的身上像是多一件雨天的溼衣,潮溼,混濁,粘膩,甩都甩不掉,直讓他恨不得刮下層皮纔好。
他太想那個女人了。
陳加樂重重嘆了口氣,指了指二樓的天台,“臺上死了人,她應該躲起來了難受吧。”
……
餘家別墅,燈火通明。
餘辰聽着手機裏傳來的茫音,眼睛漲紅,滿臉的不敢相信。
“小辰,那個陸三少怎麼說啊,他肯不肯收我們家的錢啊?”盛思敏一臉焦急地看着女兒。
餘辰冷笑一聲,美麗的臉龐透着狠戾,“媽,他突然變卦了。”
“變卦了,好好的怎麼就變卦了?那你爸爸怎麼辦啊?”
餘辰見媽媽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本來好好的事情,怎麼突然一下子變了呢?
一定是她宋年夕!
賤人啊!
我他媽和你不共戴天!
“媽,你別急,我現在馬上去找舅舅和表哥,讓他幫我們想想辦法。”
盛思敏眼前一亮,“對,對,對,你舅舅和陸家能說得上話。”
餘辰一秒鐘都不敢耽誤,立刻拿起包,衝出別墅。
兩家離得不遠,十幾分鍾就開到了。
盛志國已經知道煉油廠的事情了,正沉着臉在客廳裏抽菸。
兒子盛澤宇擰着眉,臉上也不大好看。
“舅舅,我爸給抓進去了,現在怎麼辦啊?”
“我早說過讓你們花點錢整改,一個都不聽,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讓我怎麼辦?”
餘辰站在那裏,精緻的臉上毫無血色,只有滿臉的委屈,“舅舅,現在說這個有什麼意思,得先想辦法把我爸弄出來啊!”
“十幾條人命啊,上面都驚動了,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呢,你說怎麼想辦法,怎麼把人弄出來。”
“可總不能讓我爸真的坐牢吧,他都一把年紀了。表哥,你快幫我說兩句話啊!”
盛澤宇沉着面色,“爸,你給陸家打個電話試試,看看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盛志國雖然脾氣不好,但到底是他的妹妹,妹夫一家,血緣親情還是有的,求求陸家或許還有點希望。
電話撥出去,陸老爺子根本沒接電話。
其他幾個陸家的人,要麼也是不接電話,要麼直接拒絕,根本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盛志國覺得奇怪,暗下一打聽,才知道陸三少當衆發過飆,說這事在他那裏,過不去。
“小辰,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得罪過陸三少?”
“沒有啊,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麼會得罪他,一定是宋年夕乾的好事。”
“餘辰,你別胡說。”盛澤宇呵斥。
“表哥,你到現在還相信她?她早就把陸三少勾到手了,就因爲我得罪過他一次,所以現在她要對我打擊報復,她就是個賤人。”
……
陸家莊園。
主樓的書房,祖孫三人坐在一起喝功夫茶。
陸繹看着書桌後的老人,沉聲道“爺爺,盛家給我打電話了,我直接拒絕了。”
陸老爺子微粗的手指在杯沿上敲了幾下,“老大,這事你怎麼看?”
陸紹放下茶杯,“盛家也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接。事情太大,根本壓不住,這個時候讓老三做手腳,萬一被人盯上,火就引到我們陸家來了。”
陸老爺子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這爆炸不比別的,又鬧出了這麼多的人命,低包不住火啊,老二。”
“爺爺,您說。”
“你出面給盛家回個電話,老三那邊就不要打主意了,讓他們把後面的事情做得漂亮點,不要再糊塗了。”
“是,爺爺。”
……
二樓的平臺,空無一人。
宋年夕穿着手術報,頭抵着牆,一口氣接着一口氣地嘆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身體裏的濁氣,統統排除體外。
那個小戰士全身百分之八十的燒傷,強大的氣流將他的心肺當場震裂,其實根本無救。
是他極度的求生一直支撐着他。
身後有響聲,她慢慢轉過身體。
目光看清楚光影下的男人後,腦子裏頓時就懵了一下。
男人穿了身迷彩t恤,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從泥水裏撈出來一樣。額頭有一處包着紗布,胳膊上好幾處擦傷,觸目驚心。
宋年夕身體晃了下,趕緊扶住牆,茫然站在原地幾秒鐘後,她飛一樣地衝過來。
陸續張開雙臂,胸膛劇烈的起伏着,等她跑近了,將她死死的摟在懷裏。
宋年夕從他懷裏用力掙扎出來,上下迅速掃視,一臉擔心地問“陸續,你沒事吧。”
像是不滿意她的掙脫,陸續又將她緊緊摟回到懷裏,臉,埋進她的頸脖。
宋年夕此刻,比任何人都明白陸續的感受。
她一個陌生人看到年輕士兵的屍體,都無法承受,他們這些朝夕相處的人,怎麼可能不傷心。
人心,都是肉長的。
她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只能用手一下下撫着男人的後背,低喃說“沒事的,沒事的,會好的,一切會好的。”
陸續用力的呼吸着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情緒慢慢安靜下來“你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裏?”
宋年夕眼神無力地睜了一下,“看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我手裏去逝,心裏難受,找個無人的地方靜一靜,然後對自己說上幾百遍‘宋年夕,你不是神’。”
陸續鬆開手,眼神複雜地看着她“有用嗎?”
她扯出一絲笑,“有點用吧,否則,我也不會支撐到現在。”
陸續突然拉着她的手,走到角落裏,一屁股坐下去,然後用手拍了拍邊上的空地。宋年夕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層灰,苦笑,“陸三少,你的潔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