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悄無聲息的把肩上的手,往下挪,挪到她腰間的時候,狠狠的掐了一下,懲罰女人的不專心。
宋年夕其實眼角餘光都在安之身上。
她進來後,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裏,像是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一樣,讓她莫名的覺得心疼。
宋年夕忽視腰上的手,“阿續,我去陪安之一會,你們先聊。”
兩個男人的目光跟隨着宋年夕轉動,比起陸續眼中的淺淺笑意來,厲寧的眼神多了一分暗沉和幽深。
……
安之感覺身旁有人坐下,見是宋年夕,並未表現出絲毫的異樣,只是淡淡笑了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宋年夕咬牙切齒的說。
“我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打算理我了呢?”
“是的,本來不打算理你,但覺得就這樣放過你,心不甘。”
安之整個人晃了半刻的神。
她和宋年夕從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做鄰居,兩人的性格非常像,都是屬於話不多,但性格卻極爲要強的那一種,誰也不服誰。
漂亮又聰明的姑娘,心氣兒都高,小到穿什麼衣服,扎什麼辮子,背什麼書包,暗下都要較一下勁。
兩人真正交心,是有一回她爸爸媽媽回家晚了,她沒帶家門鑰匙,一個人坐在臺階上可憐兮兮的。
宋年夕放學回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後,從家裏拿出兩個小板凳,陪着她一起等。
那時候,她還不會看脣語,只會用手比劃。
宋年夕從家裏找出個本子,你寫一句,我寫一句,才慢慢開始交流。
後來那本本子,宋年夕一直留着,搬家都沒有捨得扔。
人和人的緣份,就是這麼奇怪。
宋家兩朵花,她只和宋年夕聊得來,宋年初那個嬌滴滴的性子,她一向不喜歡。
而宋年夕在她的心裏,除了父母之外,始終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越是這樣,她心裏就越覺得自卑。
她那麼漂亮,那麼聰明,那麼陽光,像是上帝的寵兒,偏偏這樣的寵兒時時刻刻遷就她。
這份遷就,有多少是因爲兩人之間的友誼,有多少是因爲自己的殘疾而產生的同情?
她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暗戳戳的揣測着。
再後來,宋家敗落,債主上門,夫妻離婚,搬家……
那時候的她,才慢慢從心裏浮上一點點自信,原來老天的寵兒也會有一天,被踩進泥土裏。
於是,她以救世主的身份重新出現在宋年夕的生活中,給她送喫的,給她送穿的,甚至還送錢。
當她看到宋年夕死死咬着脣,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時,心裏油然而生起一種優越感和揚眉吐氣。
她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很齷齪,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可人是會對優越感上癮的,特別對於她這樣一個身帶殘疾的人來說。
宋年夕租住在沈家的那段日子裏,她跑得比誰都勤快,一個星期最少一次,直到後來全家移民。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那個自卑到極點的少女長大,她成了知名的野外攝影師,有着驚天動地的外貌和身材,聽不見的缺陷,也能被脣語掩蓋。
他們對她的愛從來沒變,那些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關心和同情,和從前一模一樣,如同鏡子一樣,把她心裏的齷齪、陰暗照得無所遁形。
她頓時覺得惶恐無比。
宋年夕,我哪裏是在逃避你們,我只是不想看到從前那個自卑且陰暗的自己。
安之終於收回了視線,懶懶的將頭靠在宋年夕的肩上,話在喉嚨裏滾了幾下,到底沒有說出來。
宋年夕低頭,看到安之修長十指交叉,指尖泛出蒼白的光。
她在心裏幽幽嘆了口氣,不聯繫就不聯繫吧,也許她有什麼苦衷呢。你和她二十幾年的朋友,何必計較這些。
這樣想着,手就撫上了安之的腦袋,另一隻手輕輕的比劃了一個動作。
安之一看那個手勢,眼眶突然發熱。
宋年夕說:安之,我們是最好的姐妹。
……
相互依靠在一起,頭挨着頭,太親熱了。
陸續覺得心裏有些發酸,“如果不是我很確定,宋年夕愛的是我,真懷疑她們兩個之間有一腿。”
厲寧用難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安之。
這個女人脖子很細,很白,輕輕一扭就能斷,她靠在宋年夕肩上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平常那種霸道的氣勢,反而帶着一種纖弱。
就在厲寧第八次收回堂而皇之的窺探視線時,更衣間的門,終於被打開。
斐不完扶着陳加樂從裏面走出來。
斐不完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英俊,挺拔,帥氣。
陳加樂則穿了一件由設計師爲她量身定做的婚紗,渾圓的大肚子藏在厚厚疊疊的白紗裏,不細看,根本看不出她已經有七個多月的身子。
宋年夕碰碰安之,兩人迎上去。
“好漂亮,加樂,真的,我再沒見過比你更漂亮的新娘子。”
宋年夕剛感嘆完,就被陸續長臂一伸,摟進懷裏。
陸續掃了新人一眼,把鼻子裏的冷哼使勁的壓了下去,心道:我老婆纔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安之習慣性的從包裏拿出微單,對着新人就是一通猛拍。
突然,腳下似踩到了什麼東西,她身體一個踉蹌,一隻大手穩穩的落在她的腰間。
她擡起頭,發現是厲寧的胳膊,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個男人,又要幹什麼?
哪知,厲寧一碰即放,轉身留了個背影給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安之對他的心理陰影還在,不放心的又多看了他幾眼後,才堪堪收回目光。
“怎麼樣,小爺我帥不帥?”斐不完昂了昂頭,像只得意的公雞。
爲了表示他很帥,陸續和厲寧象怔性的鼓了幾下掌。
“喂,你們什麼態度,鼓得稀稀拉拉的,重來,熱烈一點。”
陸續看了厲寧一眼,忙笑道:“行了,帥得人神共糞,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