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學過脣語,卻從來沒有學過潑婦罵街的那些個髒話。
但市井女人的嘴裏,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罵不出的詞,安之看着那女人的嘴,一張一翕動個不停,卻一句話也沒讀明白。
羅小英一看安之滿臉茫然,見過世面的她頓時明白過來,這女人還是聽不見,只不過會讀脣語罷了。
這一下,她更來勁了。
“你這個聾子,自己花癡喜歡我兒子,得不到就來倒打一耙,你要不要臉啊!我告訴你,我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想誣陷老孃我,門都沒有。聾子,殘廢,殘廢,聾子!”
安之什麼話都沒讀明白,唯獨讀明白了“聾子”兩個字,白皙修長的手指死死攥成拳頭,眼睛裏是怎麼都壓制不住的陰冷。
赫瑞文正要衝過去,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搶在了前面,一拳把羅小英打倒在地。
安之擡頭見是厲寧,整個人木在那裏。
厲寧拍拍手,走到羅小英面前,居高臨下道:“我不打女人,但欠揍的女人,照打不誤。再敢說一句,我就把你剁碎喂狗。”
“你……你……”羅小姐嘴裏不停的冒着血。
剛剛一拳,把她的兩顆門牙打掉了,她好痛啊!
這又是什麼人啊,怎麼一言不發就打人啊,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啊。
厲寧扭過頭,衝着正在發呆的赫瑞文冷笑道:“發什麼呆,把人帶回去,一個大男人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欺負,也不出手,你特麼改性算了!”
赫瑞文:“……”他倒是想呢!
罵完這一個,厲寧又把目光對準了安之。
安之感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從嗓子裏被人一把推回了腹中,砸得她胸口疼。
厲寧深吸了口氣,用沉沉的聲音開口道:“回家,別跟這種潑婦糾纏。”
“謝……”
話剛開了個頭,厲寧突然不耐煩的吼一聲:“還不回去!還等着留下來過年?”
男人兩條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眼裏都是憤怒,安之咬咬牙,扭頭就走。
赫瑞文忙要追上去,卻被厲寧一把揪住,“這女人是什麼人?找她什麼事?”
赫瑞文看着安之漸行漸遠的背影,急道:“微信發給你,我先去追她。”
厲寧看着赫瑞文急匆匆的追上去,心裏更暴躁了。
剛剛是不是吼得太大聲了一點!
她的眼裏一閃而過的是淚水嗎?
該死的,就不能控制些自己的脾氣嗎?
幾分鐘後,手機嗡的一聲響,他的開來一看,眼神頓時冷沉了下來。
喲,這女人還是朱青的養母啊!
有點意思了!
羅小英看着這個渾身煞氣滿滿的男人,瑟瑟發抖。
“滾!”
羅小英如蒙大赦,捂着滿口流血的嘴飛快的滾了。
厲寧這才掏出手機,撥了個鬼老三的電話:“鬼老三,幫我做件事情……”
……
安之沒有搭車,就漫無目的地走在帝都的大街上。
午後的夏天,太陽直射着,行人已經很少了。
她眼神迷茫,似乎也不知道要去哪。
赫瑞文發完消息,衝過去拍拍她的肩,“要不要,找個地方喝杯咖啡?”
“我也一樣,咱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沒有比誰好。”
赫瑞文像揉孩子一樣,揉了下她的頭髮,“走,去我診室喝茶,我有個預感,晚上會有些驚喜在等着你。”
“什麼驚喜?”安之茫然。
“先別急,晚上再說。”
兩人在診室混了一個下午,傍晚找了家乾淨的飯店喫飯,剛喫完,安之的手機響了起來。
赫瑞文一看視頻上的名字,笑眯眯道:“安之,也許是驚喜來了,你快接吧。別……等一下再接,去外面接,別說跟我在一起。”
“爲什麼要這樣做?”
“別問,照我說得去做。”赫瑞文推了她一把,“別在光亮下啊,到暗一點的地方。”
於是,厲寧打開視頻,就看到安之站在陰影裏,風吹得她的頭髮有點亂,眼眶似乎還有點紅。
他呆了兩秒鐘,才反應慢半拍道:“你在哪裏?”
安之自己也說不好,這地方是赫瑞文帶她來的,她真不知道地名。
擡頭仔細辨認了一下街道的名稱,才大概說出了自己的位置。
這副樣子落在厲寧的視線裏,簡直讓他抓心撓肺,“等着,我馬上過來。”
安之掛完視頻,一扭頭見赫瑞文就站在身後,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先回家,有事打電話。對了,坐到路邊臺階上去等。”
“爲什麼要這樣?”
“這樣,你看起來纔像只流浪狗。”
赫瑞文揮揮手走向停車場,心裏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裝一把流浪狗,讓沈鑫也同情一把。
安之很聽話的在路邊坐着,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後,一輛車停在他的面前,厲寧從裏面探出頭來,頓時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心裏那個火啊。
這女人怎麼跟個要飯似的。
“上車。”
安之跺了跺坐麻的腳,爬上副駕駛位,雙手抱着胸,縮着肩膀,把流浪狗的樣子,做了十成十。
厲寧扭頭看了她一眼,火又竄上了幾分,又怕自己的態度嚇跑她,捏着嗓子問:“喫過飯了嗎?”
“喫……”
安之正想回答“喫過了”,一想到如果這樣說,流浪狗的形象就沒了,於是,堅決的搖了搖頭。
厲寧猛的一腳油門踩下去,五分鐘後,就找了一家看上去很高檔的飯店,點了十幾個菜。
安之沉默了一會,“你找我什麼事?”
“先喫飯,喫完飯再談事。”
厲寧冷冷看了服務員一眼:“十分鐘,菜都給上齊。”
服務員看着這個凶神惡煞一樣的人,嚇得連眼睛都不也直視,一溜跑出包間催菜去了。
很快,菜上齊。
厲寧拿起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夾了一筷子,放到盤子裏,端到安之面前,命令式的:“統統喫完。”
剛喫飽飯,跟本喫不下。
安之皺了下眉,渾身瀰漫着“我沒胃口”的氣場。
厲寧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隻u盤,遞過去。
“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