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做了什麼?”沈嘉晨這才又低低地開口問道。
思唯捏着空酒杯坐在那裏,很久之後,才咬了咬脣,回答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歡我,那爲什麼要一次次地幫我、救我……可是如果他是真的喜歡我,爲什麼不能正正經經地追我,而要用這樣的方法和手段來接近我,說話做事永遠曖昧不清……你說,這樣一個人,我應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
沈嘉晨又怔忡片刻,才緩緩道:“他對你做了什麼?”
“什麼事情過分他做什麼!”思唯說,“有時候我真的恨死他了……可是他偏偏又幫了我一次又一次……你理解這種心情嗎?爲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
“我並不瞭解他。”沈嘉晨低聲道,“所以,我可能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思唯聽了,忽然冷笑了一聲,“他那樣的變態,當然沒有人能瞭解!”
話音落,思唯目光忽然凝住。
前面的電視機停留在本市的電視臺上,一直播報着晨間新聞,而思唯不經意間一掃,就看見那個時時刻刻折磨着他的男人出現在了電視機裏!
她驀地捏緊了手裏的酒杯,咬牙看着電視機畫面。
沈嘉晨順着思唯的目光一看,看見電視畫面中出現的慕慎希,她忽然怔了怔,隨後看向思唯,“你說的人……是慕大哥?”
“除了他還有誰?”思唯近乎咬牙切齒,完全地忽略了沈嘉晨說話的語氣和反應。
沈嘉晨驀地呆滯了片刻,隨後靠進沙發裏,沉默下來。
而思唯則一直看着電視機裏的畫面。
本地新聞,報道的是許氏的週年晚宴。這兩年許氏風生水起,大有超越陸氏成爲江城龍頭的趨勢,因此江城很多商界人士都出席了,慕慎希就是其中一位。
電視畫面中,記者拉着他問着來年的經濟走勢和房價趨勢等等,而他西裝筆挺,面對着鏡頭侃侃而談。
思唯看着他的模樣,想起前天晚上醫生要求他留院觀察時的情形,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他這個精神奕奕的樣子,看來有病也早就應該好了。
思唯咬了咬脣,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電視機裏的慕慎希接受完採訪,畫面鏡頭卻忽然一轉,鎖定在他和一個女人身上。
伴隨着他和那個女人的身影,有畫外音闡述道:“另外記者發現慕慎希此次前來許氏週年晚宴是和許氏千金許初文相攜而來,不知道慕慎希此行除了是以客戶身份,是不是還有另一重身份呢?”
話音落,畫面依舊久久地停留在慕慎希和許初文身上,兩個人一起坐在最前方的那張桌子上,一起敬酒,一起聊天說笑。
親密而自然的相處姿態。
沈嘉晨將這樣的畫面看在眼裏,不由得轉頭看了思唯一眼。
思唯依舊眼也不眨地看着電視機,直至畫面切換到另一條新聞,思唯才收回視線,將自己剛剛倒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她撐着額頭,沉默許久,忽然輕笑了一聲。
“思唯……”沈嘉晨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輕輕喊了她一聲。
思唯笑聲卻漸漸大了起來,隨後她才擡起頭來看向沈嘉晨,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我是不是很可笑?”
沈嘉晨拉下她的手來,緩緩搖了搖頭。
可是思唯卻笑得更厲害了,“我可笑到以爲那個只會對我說曖昧的話,做出各種曖昧舉動的男人可能會是真心喜歡我的……天哪,這太丟人了,我居然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
“也許事情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沈嘉晨說,“慕大哥也只是跟許小姐一起出席宴會而已,未必就是有什麼特殊關係。”
“當然不特殊啦。”思唯說,“談戀愛嘛,你情我願,有什麼好特殊的?他眼光不錯,許初文人長得漂亮,又是大家閨秀,這兩年許氏也是蒸蒸日上,他挑中這麼一個女朋友……賺了。”
說完,她忽然又笑了一聲,說:“是我蠢,我居然會以爲自己是特殊的——結果他根本就是看我傻,逗起來有意思,所以故意這麼調戲我!”
說到後面這句,思唯語氣已經完全變了,她咬着牙,安靜片刻之後,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不要喝了。”沈嘉晨再一次按住她的手,“你喝再多酒,也解決不了你的煩惱。”
“我不煩,我煩什麼啊?”思唯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早早地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也不用再爲了那些破事糾結,也不至於會犯下跟從前一樣的錯誤……我高興着呢。”
思唯說完,再度乾杯,隨後纔看向沈嘉晨,“你不喝嗎?今天的酒喝起來特別爽口,你不喝可就要錯過咯……”
而沈嘉晨坐在旁邊,知道勸她不住,也不再多說。
只是這樣的思唯,終究還是讓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思唯一個人喝掉一整瓶紅酒之後,終於轉頭看向她,“你一直盯着我看什麼?”
沈嘉晨沉默許久,纔開口道:“思唯,我對慕大哥這個人並不怎麼了解,可是我也大概知道,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你……能放下就儘量放下吧。”
思唯“砰”的一聲將酒杯放回了桌面,轉頭看她,“你在說什麼?爲什麼我聽不懂?我什麼時候需要‘放下’這麼一個男人了?我壓根就從來沒有將他‘拿起’來過,好嗎?”
沈嘉晨靜靜地與她對視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說:“好。”
思唯一個人喝掉兩瓶紅酒之後,有些醉,也有些累,窩在沙發裏就睡着了。
沈嘉晨拿她沒有辦法,就坐在旁邊靜靜地守着她。
思唯安穩地睡着,而她則有些控制不住地出了神。
腦子裏的思緒正發散得無邊無際之時,入口處忽然傳來服務生的聲音:“慕先生,您在這裏稍作等候,我立刻去酒窖幫您取酒。”
隨後,一把有些低沉的男人聲音回答了一句:“好。”
聽到這個聲音,沈嘉晨忽然一僵,隨後所有發散的思緒通通回到了腦海中。她擡眸,目光有些發直地看着入口處,幾秒種後,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那裏。
四目相視之下,沈嘉晨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僵硬。
而慕慎容站在那裏,看到她,目光似乎頓了頓,隨後嘴角才勾起一抹略帶嘲意的笑。
沈嘉晨看着他臉上的神情,很快收回了視線,只是看着旁邊的思唯。
而慕慎容這纔看見窩在沙發裏的思唯,以及她面前那兩支空了的紅酒瓶。
慕慎容緩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之後,聲音清淡地開了口:“這還不到中午,就已經喝掉了兩瓶紅酒,真是好興致。”
沈嘉晨默然片刻,纔開口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送思唯回去?”
“幫忙?”慕慎容擡眸看了她一眼,“幫誰的忙?你的,還是她的?”
“你不願意幫就算了。”沈嘉晨說,“等到中午,我可以叫我男朋友過來。”
慕慎容聞言,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還以爲能做你沈大小姐的男朋友的人,會有多了不起,多卓越出衆,結果,真是令人大跌眼鏡。”
沈嘉晨眸光依舊平靜,緩緩道:“在我眼裏,他很好,很優秀。”
“是嗎?”慕慎容聲音似乎更清冷了幾分,“那在他眼裏呢?沈大小姐是不是也很好,很優秀呢?”
沈嘉晨終於再一次對上他的目光。
兩個人相視許久,她終於緩緩開口:“我以爲這麼多年過去,你已經放下過去的事情了。”
“你憑什麼認爲我沒有放下什麼?”慕慎容看着她,“可是過去的事情,發生的始終就是發生了,難道一句‘放下’,就可以當沒有發生過?如果你男朋友時這麼豁達的人,那我倒也佩服。”
沈嘉晨微微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對了,他就是這麼豁達的人,他不會在意我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嗎?這麼說來,你已經把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慕慎容脣角冷笑依舊,“有沒有漏掉什麼細節?又或者,在你的描述裏,你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結果卻被一個一無所有、近乎乞丐一樣寄人籬下的窮小子給侵犯和侮辱——”
“夠了!”沈嘉晨驀地打斷了他的話。
依舊是四目相視,慕慎容果然沒有再說下去,而沈嘉晨有些用力地呼吸着,很久之後,才終於又緩緩開了口:“你說得對,過去了的事情不代表沒有發生過,既然發生過,我們就應該要負責。我爲我曾經做過的事情向你道歉,雖然這份道歉來得遲了些,但我是誠心的。我希望你也能放開過去的事情,不要再糾纏……”
慕慎容聽了,卻忽然低笑了一聲。
“道歉?”他看着沈嘉晨,緩緩道,“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居然也會道歉?可是我不太明白,你是在爲了什麼事道歉——畢竟,你曾經對我做過那麼多事,今天指的是哪一樁呢?”
他臉上帶笑,目光卻依舊清冷無波,一字一句地開口:“是爲了你罵我是乞丐的事情呢,還是你號召班裏那些男生打我的事情,又或者……是你要告我強jian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