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政府下發拆遷通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半年的時間。
村長王老漢算是親眼見證了,曾經熱熱鬧鬧的村落,變成現在這樣荒涼無比的境地。
可還是那句話,王老漢一點都不傷心。
只要安置房一落定,所有村民都可以拿上以前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鉅額拆遷款,住進城裏的大房子,過上更優越的生活。
這種好事,只有傻子纔會拒絕。
只是,唯一讓王老漢覺得不舒服的是,只要大推土機開進村子裏來,開始動土。
那西梁山西邊靠近村子的祖墳,也要跟着一起挪走了。
說實話。
王老漢是想動人,不想動墳。
也不知道哪輩子傳下來的說法,西梁村的祖墳是千年難遇的風水寶地,傳說這裏埋葬過的先人,後世子孫裏面還出過皇帝。
只不過是後來,那個不知道哪輩子出來的皇帝把祖墳遷走了,纔沒讓西梁村變成個皇家陵墓的風景旅遊區。
對於這種說法,王老漢是很信服的。
誰敢說他們的祖墳不好啊。
要是不好,能等來拆遷嗎?
能讓村裏的孩子們,變成拆二代、拆三代嗎。
所以,王老漢是真不想把祖墳遷走。
老早的就打了個申請,向政府提了個保留祖墳的小要求。
這要求有沒有被同意,王老漢不知道。
他就是眼看着安置房快建好,快到了該搬走的時候,政府那邊還是不給個回信,心裏着急了。
哪怕不行呢。
你給個準信,也好讓咱死心。
好歹王老漢當了這幾十年的村長,還是個老黨員,也不會做出讓國建爲難的事情。
可你這啥也不說,就太讓人心裏鬧騰了。
王老漢就尋思着,是不是上邊有領導在西梁村祖墳這件事情上,意見不統一啊。
嗯,一定是意見不統一。
要不然,也不至於爲了這點小事情,卡着他一個村裏老漢。
由此看來,這是上邊有領導願意給咱農民做主,想着保留祖墳了。
那是好事。
咱得想個辦法幫領導分憂,讓領導的意見統一起來。
於是,王老漢就開始挨家挨戶地找村民,聯合寫個申請書,再上報上去,爭取一下。
這也算是給先祖求個安寧,給後輩求個安穩唄。
可這聯名申請書的事情正辦着呢,王老漢就覺得不對勁了。
咋就老有些外地人,三天兩頭往這村子裏跑呢?
最開始,是個明顯好像北疆人的年輕小夥子。
來的時候,身上揹着兩個箱子,找他王老漢打聽西梁山。
那麼大個山頭就在眼前,這年輕人都看不見。
王老漢沒當場開罵,就是他心情好了。
隨手指了下路,看着那年輕人進了山,王老漢心裏覺得不對勁了。
咱不是地域歧視啥的,主要是那小夥子長得鬼頭鬼腦,怎麼看都不像個好人。再聯想到北疆多小偷的說法,王老漢當時就多留了個心眼,爬上山頭去等着,看那小子啥時候出來。
年輕人終於出來了。
竟然是從西梁山東邊,那一大片看不到邊的荒山野林裏出來的。
西梁山的東邊人跡罕至,自打王老漢出生到現在,都沒見有人去過那邊。
主要是山勢複雜,叢林密佈,沒人敢進去。
這北疆小夥子,行。
人生地不熟的,在野林裏竄了一整天,還能找到回來的路,這就是厲害了。
只不過,他身上原本兩個箱子的,咋就剩下一個了呢?
目送着對方離去,王老漢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懷疑那小子是偷了誰家值錢物件,找個地方當寶藏埋起來。
可是,埋哪也不能埋荒山裏啊,再說了,也沒有埋一半的寶貝這一說。
算了,不管了。
反正人都走了,也沒在村裏幹啥見不得人的勾當,他一個馬上要名存實亡的西梁村村長,操心這些幹啥。
可王老漢越不想操心,事就越往他頭上找。
沒過兩天,又有外地人找到這來。
開口就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北疆人來這。
王老漢什麼身份啊,那可是村長,幹了幾十年的革命發展工作,這時候看不出來事情的蹊蹺,他都活不到現在。
面對兩個明顯也不像好人的傢伙,他當時就搖搖頭,說沒見過。
那倆人也不多話,舉着手機把整個西梁村、西梁山的一切拍了個遍,就走了。
王老漢糊塗了。
他們不是找人來的嗎,怎麼就拍起來風景照了啊。
爲此,納悶了一夜。
等轉過天來,又是一大清早,還是村頭這裏,再有兩個人找到了王老漢。
這一次來的人,王老漢可不敢怠慢了。
人家拿着工作證,是京城來的國家部門工作人員,那種專門調查啥犯罪案件的。
再三確認那證件都是真的之後,王老漢面對兩個京城來的小領導,絕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該說的不該說的,啥都說了。
還給兩個小領導申請,能不能往青山市政府幫忙遞個話,讓西梁村保留着祖墳。
兩個小領導答應的挺好。
王老漢也挺開心。
等小領導走了之後,趕緊就是忙活聯名申請書的事。
他再一次走遍全村。
當然,也看到了村子最西頭那間租出去的房子裏,新來的一家子租客。
這一家子租客絕對是讓王老漢刮目相看的人。
一個老頭帶着倆孫女,還是雙胞胎孫女。
孫女長得美,二十多歲的年紀,好像畫上走出來的仙子一樣。
老頭就更厲害,白髮白眉白鬍子,精神矍鑠,和老神仙似的。
王老漢只覺得站在人家面前,都有些自慚形穢,話也不敢說,只知道這一家人在這暫住。
反正西梁村暫住的租客多了去了,王老漢也不是查戶口的,管不着那麼多。
再說了,他忙保住祖墳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呢。
哪有閒工夫理會這些人。
好不容易把聯名申請書搞定,匆匆忙忙跑了市政府一趟,遞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