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葉父並沒有鬧,也不敢鬧,只在這幾人離開之後,急急吩咐下人們打包行李。
而後,攜家帶口的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往了何方。
窗明几淨的房間內,幾縷晨光斜照入內,灑在喜氣洋洋的紅色錦被上。
一切都顯得那樣美好。
然而細看之下,才發現,那通寬的雙人喜牀上,卻只坐了一個人。
一個臉色陰沉、渾身上下充斥着慾求不滿的氣息的男人。
“恭喜主子大婚,迎娶心上之人,從此以後,雙宿雙飛、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第一個前來祝賀的沈廉深深地躬身一揖,滿面喜色,意圖博取美人一笑。
他以爲,自家主子終於得償所願,此時一定很開心。
說不定,就能看到自家萬年冰山臉的主子展顏一笑了。
然而,事實卻是,對方無動於衷,並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沈廉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雖說昨晚的婚宴上發生了些許不愉快的事。
然而事情已經圓滿解決,真正在背後作妖的人也被揪了出來,決計不會影響到裴小將軍的名聲的。
那自家主子還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美人在懷、春宵一度,按理說,自家主子現在應當很愉快纔對啊……
等等!
美人呢?!
沈廉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偌大的喜房之中,竟是隻有朱濂溪一個人在的。
而且,喜牀上枕被整齊,根本不像昨夜有大戰過的跡象……
莫非……
是自家主子不行?!
沈廉被自己這大逆不道的想法驚了一跳,隨即又連忙在心裏搖頭否決。
雖說自家主子在此之前潔身自好的很,連引導的宮女都不曾要過。
但每日都有太醫來診,若是哪裏不行,肯定早就被診出來了。
那裴小將軍哪裏去了呢?
去上朝了?去大營了?
都不可能,因爲聖上已經勒令,在大婚前三日,裴小將軍必須乖乖呆在宮裏,哪裏也不許去。
若有違背,禁足半月不準出門,再違再禁!
其實聖上這番做法的用意沈廉心裏也明白。
裴小將軍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未曾鬆懈,只有受重傷時,纔會休養一段時日。
她與聖上多年感情,早已情同父女,聖上能不心疼?
正好,趁着這大婚的由頭,讓她好好歇息幾天。
上朝和去大營,都是不可能的、
那她到底去了哪裏呢?
沈廉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定然與裴小將軍有關。
若是他直接開口,怕是直接會踩在自家主子的痛腳上,惹得自家主子更加不開心……
正斟酌着措辭間,只聽一道粗獷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人未到,聲倒是先行到了:
“哈哈哈哈!主子大喜,主子大喜呀!”
門一開,果然是李重那個傢伙走了進來,也是滿臉的喜色。
不過,在覺察到屋中氣氛不對時,他立時就乖覺的收起了笑容,疑惑問道:
“主子,您怎麼了?”
“咦?裴小將軍呢?她去哪裏啦?”
得,既然有人願意出頭,自己也樂的看戲。
沈廉將快到嘴邊的話又重新嚥了下去,默默地低頭不語。
有時候,他還是挺佩服李重的。
雖然這人性子莽撞,又神經粗大,對於人情世故半點不懂,也不怎麼會看別人眼色行事。
但他直來直往,從不拐彎抹角,平日裏自然活的也相當輕鬆自在。
當然,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優點的,不然,主子也不會將他留在身邊。
李重武功極高,人也極忠。
誰都可能會叛變,但唯獨他,絕對不會。
因爲每當有險情出現時,他總是第一個衝上去,擋在主子的面前,從未懼怕過任何危險。
大概也正是因爲這個,極爲陰晴不定的主子,纔會容忍他一直以來的莽撞和不識時務吧。
聽到李重的問話,朱濂溪總算有了些迴應,他擡起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啊?”
李重頓時張大了嘴巴,顯然不明白自家主子這是什麼操作。
既已成親,就是夫妻,哪有夫妻第一天便開始分房睡的?
想不明白就要問,李重又大大咧咧的問道:
“是不是主子同裴小將軍吵架啦?唉,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哪有分開睡的嘛!”
朱濂溪卻是搖了搖頭,道:
“沒吵,是她要與我分開睡的。”
那語氣,竟是頗有些怨婦的味道。
沈廉與李重跟了朱濂溪這麼久,卻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頓時雙雙驚呆,半天不能言語。
正氣氛詭異間,房門再一次打開,竟是那被議論的主角自己走了進來。
裴梟然褪去一身喜服與繁重首飾,妝扮簡單而雅緻,笑着向朱濂溪行了禮,又看向沈廉和李重,點點頭算作招呼。
李重見自家主子仍是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頓時生出了幾分護犢子的心情來,替自家主子出頭道:
“裴小將軍,大婚之夜,您執意要與我家主子分房而眠,是爲何意?”
沈廉一口口水險些將自己嗆死。
好傢伙!這李重當真膽大,竟是當面質問於裴梟然。
裴梟然可不是喫素的主兒,雖然他對她瞭解不深,關於她的事蹟,卻是聽說了不少。
總結一句,便是,凡是得罪過她之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而且,她在戰場上再是勇猛,也是女子,當面問人家隱私之事,這不是在冒犯人家麼?
不過,顯然,裴梟然並沒打算跟李重計較。
因爲在前世,裴梟然就已經通過朱濂溪認識了李重了。
此人雖然愚忠,而且忠錯了對象。
不過,爲人卻是不錯,平日裏遇到個不平事或是老弱病殘,都會慷慨解囊、出手相助。
只是人有些粗,不懂世故罷了。
然而又有誰規定下,生而爲人,一定要精通人情世故纔行?
若是人人皆是精明算計,那這世道,委實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