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對方忽的站起身來，長袍一撩，竟是對着她緩緩地跪了下去！
裴梟然嚇了一跳，眸底閃過一絲嘲弄，隨即自己也連忙跟着跪了下去，急急道：
“陛下這是做什麼？梟然可承受不起，還請陛下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她扶着朱濂溪的胳膊，想要將對方拉起。
然而，朱濂溪卻是紋絲不動。
他滿臉沉痛道：
“梟然，上一世你的死，可是說是我一手造成。
是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對我、對於朱雀的一片真心真意與赤誠熱忱。
我向你道歉。
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求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他把頭重重磕在地上，卑微的乞求着。
滿身的華服與驕傲，卻甘願匍匐在一個女子的腳下。
裴梟然的心裏卻毫無波瀾。
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殺了別人全家，卻發現是自己做錯了。
然後磕個頭，想要別人就這麼放過自己。
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嗎？
裴梟然沒有迴應對方的請求，而是自然而然的轉移話題道：
“那照陛下的意思，趙姨娘與裴花玉、裴淑麗姐妹二人，從前世起，竟是就已經在算計於我了？”
朱濂溪擡頭看她，篤定的點了點頭。
他白皙的額上還留了一道紅印，配上忐忑不安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裴梟然嘆了口氣，道：
“陛下請起吧，梟然想和你好好談談。
如果……前世她們當真是那樣的人，那我自然不會再姑息她們。
不只是因爲她們陷害我，更因爲她們也害了陛下呀！”
聞言，朱濂溪心中大爲感動。
果然，無論過去多久、發生什麼，哪怕已經輪迴過一世，裴梟然也永遠都是最在乎他的那一個。
甚至，連最在意的家人，她都可以爲了他，而改變自己的立場。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自己當初怎麼會那麼狠心，將她滿門都給……
看着裴梟然那雙充滿了信任的圓圓眼睛，不知怎麼，朱濂溪卻覺得心底一陣惶恐。
他沒有依言站起，而是緊緊握住了裴梟然的一隻手，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問道：
“我上一世聽信了小人的讒言，處死了你，你……真的不怨我、不恨我麼？
你是不是想離開我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不想再和我在一起、做夫妻了？”
裴梟然微微皺眉。
她已經算是極爲皮糙肉厚、不怕疼的那一類人了。
可是朱濂溪還是抓的她生疼，神情之中，也滿是雜亂和癲狂。
這人該不會是瘋了吧？
裴梟然想抽回手，卻被對方握的更緊，幾乎想將她的骨頭都捏碎，揉進自己的血肉裏。
裴梟然只得採取懷柔政策，努力扯開一抹安撫淺笑，溫聲軟語道：
“陛下說什麼傻話呢？梟然怎麼會離開你呢？
而且，陛下不是自己也說了麼？陛下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才一時糊塗害了梟然的。
追根究底，錯的還是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才對。
而陛下本可以隱瞞下此事，不與梟然說，卻最終還是告訴了梟然。
這不恰好說明了，陛下對於梟然的信任嗎？
陛下如此信任梟然，梟然也絕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只是……”
朱濂溪的手隨着裴梟然的軟語勸慰而慢慢鬆了力道，神色也變得緩和正常了許多。
但是聽到裴梟然最後的轉折，他立刻重又緊張了起來，連忙追問道：
“只是什麼？”
裴梟然苦笑了一聲，道：
“只是陛下乃天子，卻跪了梟然這麼久。
若是陛下再這樣跪下去的話，梟然怕是要折壽呢……”
朱濂溪愣了愣，隨即失笑，終於緩緩站了起來。
裴梟然也站了起來，兩人總算又重新入座。
“沒想到陛下前世竟與我的兩個妹妹有諸多牽扯……”
裴梟然故作感慨的嘆了口氣，隨後佯裝疑惑的問道：
“既如此，陛下爲何只除去了趙氏的小兒子，卻沒有將趙氏及裴花玉姐妹也一同處理掉呢？”
朱濂溪看着她，不說話。
裴梟然瞬間明白過來，哭笑不得道：
“原來是因爲我……
唉……如果她們真如陛下所說的那般可惡的話，我自然也不會一味偏頗包庇着她們。
只是……如陛下所說，她們前世不僅想要謀殺陛下，還奪走了陛下的皇位以及整個朱雀……
如此看來，他們好像不是我朱雀之人啊……”
朱濂溪點點頭，難掩厭惡的應和道：
“他們的確不是我朱雀之人，他們自己也說了，他們是熙照國的餘孽。
他們的目的便是擾亂朱雀，奪走朱雀的皇位與江山，並將朱雀獻給他人，以報當年朱雀滅了他們熙照國之仇。”
“陛下剛纔說他們將朱雀獻給了大殷，這是爲何？自己把持朝政不是更好嗎？”
裴梟然想起方纔朱濂溪的講述，不由好奇問道。
朱濂溪冷笑一聲，道：
“就算我死了，朱雀的朝政也不是那麼好把控的。
就算因爲我處死了你而有很多人因此而投靠了他們，餘下的人，也不會允許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叛徒坐上皇位的。
所以，與其終日提心吊膽生怕遭到反噬，還不如將朱雀拱手讓人。
如此，既能爲自己換取些好處，又能達成自己毀滅朱雀的目的，可謂一舉兩得。”
裴梟然想了想，倒也是。
不過兩人都心知肚明，之所以趙氏等人將朱雀獻給大殷而不是別的什麼國，最大的原因，還是出在裴花玉姐妹二人的身上。
莫忘了，她們二人，對於大殷的離王殿下，可是神魂顛倒、癡情癡心的很哪……
所以，與其便宜了別國，不如獻給大殷，藉此以討好離王殿下。
不過，拿他國去討好心上之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估計也就只有那對姐妹花能想得出來、做得出來了……
朱濂溪不帶任何感情的道：
“既然前世的事你已知曉，那朕即刻便派人去將裴花玉與趙氏捉拿，當場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