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她還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絕不能讓那人簡簡單單死去,一定要讓他死的痛苦萬分,越痛苦越好!
她的手下們也沒讓她失望,程洲的確死的痛苦不堪。
其實整件事正如張澤清所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責任並不全在裴梟然的身上,她也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親人而已。
之所以把自己說的那樣不堪,爲的,也不過是讓她的大哥不會將此事的責任,全都擔在他自己身上而已。
她大哥那人可正直的很,知道有人爲了他而受傷或者死去,定然會一輩子都活在自責之中。
爲免她大哥揹負那些重擔,她便乾脆自己來做小人,將那些重擔全都自己來抗。
就算她大哥因此而一輩子都不原諒她,她也……心甘情願。
晚上,裴潤之碾轉反側,一直睡不着,一雙緊緊皺起的劍眉自回來後,就沒鬆開過。
儘管已經儘量放輕了動作,但他的動靜,還是將旁邊的姬雪瑩給吵醒了。
一根纖長細白的玉指探上他緊鎖的眉心,力道輕柔的按揉着。
過了一會兒,那隆起的眉心總算稍稍舒緩了些。
姬雪瑩習慣性的偎進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後,輕聲問道:
“自你回來後便愁眉不展,不知是何事讓你煩惱?不妨說出來,讓爲妻與你分擔分擔。”
裴潤之順勢在她光滑飽滿的額上親了一記,然後輕嘆了口氣。
原本外頭那些事,他是從不會向姬雪瑩提及的。
他覺得,姬雪瑩操持家中事務、撫養兒子已經夠累了,外頭的事,就由他來煩心好了。
可是自家妹妹的心思委實太難猜,姬雪瑩同樣身爲女人,或許應當知道一些,她爲何會忽然性情大變?
裴潤之遂將張澤清一事細細的同姬雪瑩說了一遍。
沒成想,待他說完後,姬雪瑩臉上的溫柔笑容已消失無蹤,並且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裴潤之忙拉住她,關切問道: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姬雪瑩卻是一把推開他的手,站起身道:
“我要去感謝梟然,救了你,也同時救了我與君越。”
裴潤之坐起身來,一臉不相信道:
“連你也站在她那一邊?”
“那你要我站在哪一邊?”
姬雪瑩反問道:
“難不成是站在那名叫張澤清的人那一邊?
可是,我與他並不熟識,他既不是我的夫君,也不是我的親人啊!
夫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梟然做的不對,拿別人的命去換你的命,明顯是她未將別人的命放在眼裏。
可是我想說的是,如果我是梟然,我也會那麼做。
人都是自私的,夫君會那麼想,是因爲夫君是君子。
可是我和梟然都不是君子,在我們眼裏,旁人的性命就是沒有自己家人的性命更重要。
爲了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我們可以不擇手段,哪怕……讓旁人去死!”
看到他那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姬雪瑩不自覺的絞起了自己的衣角。
她對裴潤之愛之入骨,這些年的相處下來,對他的感情更是日益深厚。
但是……
就算冒着他會討厭自己的風險,她還是不懼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因爲她就是這樣想的!
夫妻之間,應該互相坦誠的,不是麼?
細心的察覺到姬雪瑩的小動作,知道她只有最爲緊張時,纔會下意識做出這樣的動作,裴潤之一時不知該心疼還是反駁。
姬雪瑩一想到原來裴潤之此次前去打仗,情況竟是如此兇險萬分,若是沒有裴梟然提前派人替換,怕是現在裴潤之是生是死都難說,眼眶一下子便紅了。
她啞聲道:
“我知道梟然定然沒有惡意,希望你不要怪罪於她。
畢竟,對她來說,失去你,就等同於要了她的命啊!
而且,不止是要了她的命,你娘、你的兄弟姐妹們、還有我與君越,都不會好過。”
裴潤之長長的嘆了口氣,也跟着走下牀來,牽起她還在揪扯衣角的雙手握在手心,又將人輕輕的攬入懷中。
他低聲呢喃道:
“也許……是我太想當然了。
你說的對,不過,自私的那個人不是你們,而是我。
我只想到旁人的命與自己等同重要,不應加以利用。
卻沒想過你們,沒想過如果我死了,你們會如何。
對不起……”
姬雪瑩在他懷裏搖搖頭,非常理解的道:
“夫君的想法其實也沒錯,只是個人立場不同罷了。
夫君爲他人着想,我們爲夫君着想,其實若是換一下立場,我們的想法也會與夫君一樣,覺得讓別人代替自己去死,絕非一件人道之事。
可是若要我們做出選擇,那我們就別無選擇了。
因爲夫君於我們而言,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必然。”
裴潤之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細軟柔亮的髮絲,心裏的悶氣一瞬間散去了許多。
有個善解人意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她這般一說,他的心裏便敞亮了許多,對自家妹妹也變得不那麼介懷了。
因爲她說的對,只是個人立場不同罷了,若是換個立場,誰又不願做個善人呢?
姬雪瑩想了想,又道:
“我覺得,梟然會那樣說,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不想讓你揹負這些,不想讓你下半輩子一直活在對他人的愧疚之中。
她寧願自己去做那個受人責難的惡人,也不願你去承擔那些,哪怕你纔是最終的受益者。
她雖年歲不大,但爲人處事比我們還要妥帖沉穩,我相信,她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般傷人的話來的。
所以,你這個做大哥的,就對她包容一些吧,好麼?”
裴潤之經她這一提醒,這才明白過來裴梟然說那些話的真正用意。
對啊,對待自己人,妹妹從來不會惡言相向,又怎會說出那樣絕情的話來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