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三百二十六章 機變
    吳雪是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來尋求幫助的。他的首一個要爭取的人,就是王泰。之所以要尋求王泰的幫助,是他隱隱約約發覺,雖然王泰對於年幼的聖主的權威不以爲意,但是他有個明確表露出來的點,那就是跟“左堂派”的兩位堂主意見相悖。吳雪就是抓住這一點,纔想到了一個“連橫”的計策。但是在定計劃之外,唯一一個不可琢磨的點就是當事人的性格。而對於王泰,吳雪覺得他心直口快,甚至有點蠻橫無理,也正是因爲這一種性格,吳雪覺得他也許會採納他的意見。本以爲會路遇挫折,卻沒想到這麼順利,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王泰比了個“請坐”的手勢,分別和吳雪落了座。

    王泰拿起茶杯,切着茶水,稍稍吹了兩口氣,遂笑着說道:“讓我來猜猜雪容小兄弟來我這裏,是所爲何事……”

    吳雪面帶微笑,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身子隔着桌子,稍微靠近了點。

    王泰手中的動作一停,思忖“嘖”了一聲,接着說道:“我想想,你是來尋求我的幫助的?”

    吳雪朗然一笑,說道:“王堂主果然好神通,真乃是雪某之高山流水知音也。小可還沒開口,王堂主就瞭然於胸了。”

    王泰怡然自得,擡起粗厚的大掌在他面前擺了擺,笑道:“小兄弟,不是我自吹自擂,人家都道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王某足不出戶,便可知天下之事。”

    吳雪頗爲感興趣地又湊近了一點,像是一個虔誠的學徒一般,細細聆聽着師傅的教誨。這副恭敬謙虛的模樣,是個愛才之人都忍不得訓斥的。

    吳雪饒有趣味地笑道:“哦?王堂主果然是我等晚輩之楷模,晚輩願聞其詳。”

    王泰舒舒服服地往椅子裏靠了靠,他龐大的身軀每動一下,那粗木椅子就吱吱呀呀的低吟着。

    他悠然一笑,放下茶杯,比了比手勢,這才說道:“你可知道,我們這是什麼教派麼?”

    吳雪心中一凜,腦子也頓時有些發矇,因爲他雖然猜測這就是魔鬼教的大本營,但他依然不敢明言把握。而身爲一個山匪的成員,又是一個“代堂主”,是不可能不知道教中事物的。王泰突出此言,既有聊天之意,又有刺探其心的意圖,實在是老謀深算、一石二鳥。吳雪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王泰依舊面帶笑意,只是那一雙隱藏在肥厚的皮肉裏的眼睛,卻忽閃過一道精光。

    少頃,吳雪無比歉然地笑了笑,他明白,此刻若是說一圈話來周旋,必然會被他懷疑,讓他以爲是圓滑世故,或者居心不良。於是,吳雪頓了頓,這才直白說道:“晚輩愚鈍,一直弄不明白各大堂主前輩,還有聖主的意圖,於我教真實教義也不甚瞭解……”

    王泰見他一臉歉然,不像是說謊,這才從吳雪臉上收回精明的目光,再次拿起茶杯,悠悠一笑,說道:“你不明白,那是自然的。”他努了努嘴,示意外面那羣看護,“你不明白,他們就更不明白了。他們只是跑腿打雜的,遇到緊急情況時就要玩命,爲的也就是一日三餐,一條活路罷了。”

    王泰長長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天花板,又像是看到了一片蔚藍的天空。他眼睛久久出神,閃着光芒,好像透過這陰暗的重重阻礙,看到了不可琢磨的未來。

    吳雪心裏有些焦急,因爲蘭兒的安危現在還沒有着落,但見王泰纔對他打消懷疑的念頭,便也沒有急着就切入主題,他知道,對於這樣一個老謀深算、精於世故的老江湖來說,自己一點小破綻,都可能讓他們葬送性命。所以,他顯得很有耐心,嘴角依舊帶着絲絲溫順賢謙虛的笑意,靜靜地等待着王泰。

    良久,王泰纔回過神,長長地從鼻子裏呼了口氣,說道:“小夥計們,只是爲了一個活路,才加入我們,而我們,還有聖主的本意,可不只是活命那麼簡單……”

    吳雪說道:“哦?”他像是一個求學若渴的孩童一般,等待着長輩的金口玉言,“那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王泰笑吟吟的看了吳雪一眼,說道:“想要知道我們的目的,就得先知道這個世道。”

    吳雪一怔,一絲徹骨的冷意襲遍全身,他心想:“這個世道?這個世道怎麼了麼?人爲什麼一有什麼事,不怪自己,偏怪世道呢?也許他另有所知指,我且仔細瞧瞧好了。”

    王泰喝了口茶,眼睛看向遠處,忽然冷哼了一聲,悠悠說道:“雪容小兄弟,你可知道,我們夏國處在一種什麼樣的境地裏麼?”

    吳雪一時語塞,他忽然想起了滿天飛雨般的流言,臨江城裏紛紛逃命的百姓,還有城門口那急匆匆趕往邊關的兵卒,想起了響遍白天與黑夜的狂風與嘶喊,想起了那晚的戲臺,想起了那出跌宕起伏的戲,想起了那個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裏的人。他們都像是漂萍一般,居無定所,聞風喪膽,惶惶不可終日。沒有歸處,望不見來處,只是整日想着未來的某種可能,靠着夢境與現實相悖的幻想度日。

    王泰看着失魂落魄的吳雪,卻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隨之輕輕一笑。

    良久,吳雪長長嘆了口氣,看向窗外,苦笑道:“處在……一種內憂外患的境地裏……”

    王泰開心地拍了拍吳雪的肩膀,那厚重的大手拍得吳雪感覺骨頭架子都快散架了,他讚許地笑了笑,說道:“我就一直覺得你很聰明,也很有自己的眼光。”他幽幽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們中原夏國就是處在這樣一種水深火熱之中。朝廷之上,黨同伐異。普天之下,人心惶惶。關外,烽火連天,哀鴻遍野。關內,紙醉金迷,歌舞昇平。實在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也正是我們夏國所處的境地。”

    吳雪和王泰相視一笑,忽然他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超出了正邪之分,超出了成見之別,霍然成了一對忘年摯友。

    王泰多起茶杯,向吳雪拱了拱手,吳雪也端起茶杯,二人皆是喝了口茶,王泰長出一口氣,忽然眼神變得冰冷,變得無比堅毅起來,沉聲說道:“皇帝年老昏庸,任由臣子擺佈。而當臣子的不想着如何應對內外之急,卻還是爲了各自的利益而脣槍舌劍、明爭暗鬥。宦官奸臣當道,把持朝廷大政,對於外敵入侵,他們秉持着自己派別的利益的原則上,分爲兩派,一派主和,遣公主去和親,割地賠款。至於求戰派麼,也不像人們以爲的那麼高尚,他們也只是有很多黨羽是武將,可以藉此機會上位罷了。實在是一羣發國難財的卑鄙可恥之流。”

    王泰說完,長長嘆了口氣,二人一時沉默,各自思索。吳雪忽然感覺身心裏滿是陰霾,這裏面水很深,其間暗流涌動,各自爲營,爲的,也只是自己的利益罷了。

    王泰面色忽然陰沉了下來,湊近吳雪一點,陰惻惻說道:“說句很難聽的話,這話若是傳出去,可是要被夷九族的。對於那些文人大臣,就算是夏國亡了,也不影響他們的仕途。咳,皇帝班子一換,還是需要有用的讀書才人,才人可能很有學識,但那顆心麼……嘿嘿,不可捉摸。他們大不了嘴上說的義憤填膺,等到大敵當前,搞不好就臨陣倒戈了。換了朝代,他們依舊是高官厚祿,黎民百姓該苦還是苦。”

    吳雪只感覺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眼前就是黑黢黢的深淵,四面皆是黑暗中匍匐的大敵,一雙卑鄙血紅的賊眼覬覦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全天下。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長長細了一口氣,就連身體也忽然感覺寒冷起來,好似已經到了冰封千里的嚴冬。

    吳雪怔怔說道:“難道……難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麼?”

    王泰悠然一笑,說道:“餘地?你跟那羣看似有才實則是匪的人說餘地?若真是有餘地,天下何必人心惶惶,關外何必白骨累累?”

    看着暈頭轉向、雙眼出神的吳雪,王泰緊接着說道:“這就是我們教派的目的,內除奸臣,外御強敵!”

    吳雪忽然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前一秒,他們還是勢不兩立的正邪兩派,下一秒,他們好像就成了患難知己,爲了一個崇高理想而聚在一起的義士了。吳雪也有些疑惑不解了,他們的真實面目,究竟是匪,還是愛國義士?既然是爲國爲民的義士,爲何要行不義之舉?如果是匪類,那又爲何如此侃侃而談,憂國憂民?

    王泰接着翹起二郎腿,放下茶杯,正色道:“雪容小兄弟,你來找我,是尋求幫助,實不相瞞,我也有個小小的請求,需要現在身爲鐵劍堂堂主的你略施援手……”

    吳雪吞了口唾沫,緩緩擡起頭,到現在爲止,他都還有些迷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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