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三百二十九章 謊言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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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歌敏銳地發現了吳雪言語間的隱晦其詞,而且當他說起違心的話時,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摸着鼻子,眼睛也會四處張望,好像要尋找一個可以落目的着落點,可是他不光沒有找到,反而讓人更加覺得是做賊心虛。

    對於翎歌咄咄逼人的態度,吳雪只能是暗自心裏叫苦,一百個歉意都堆在了嘴邊,就是開不了口。他只能連連後退,而他每退一步,翎歌就欺近一步,像是一個要債的人一樣緊追不捨。

    翎歌仰起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要將他每一個欺騙她的神情都記在心裏,她越是這麼拷問般地看,吳雪就越是覺得惴惴不安。他開始後悔,後悔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而他也沒想到,王泰竟然會這麼理解他的求助。而對於跟他“玩心眼”的吳雪,顯然是落入了他的圈套。吳雪原以爲王泰之所以這麼追問關於翎歌的事情,是因爲他覬覦之心太盛。按道理來說,她與他並無太深瓜葛,自己犯不着如此編造謊言,結果一個謊言引出一連串慌言,最後把自己也套了進去。

    這是一種責任感麼?吳雪問自己,可是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本着照顧翎歌的安危爲目標罷了,這是一種理所應當的正義感,爲何會惹出這麼多麻煩呢?

    吳雪忽然想到了她的甦醒後的淚,還有昏迷間的囈語,他一下子明白了,她只不過也是個需要人陪伴的小孩子罷了。她儘可能裝成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樣,但是一顆脆弱、殘破的心卻輕而易舉就將她出賣了。吳雪以爲她是抓住了自己,其實她只不過是捨不得過去。那是她僅存的,唯一的可以懷念的事物罷了。

    翎歌看着吳雪愁眉苦臉的神情,心中卻也被揪了起來,她之前盛氣凌人的氣勢頃刻間蕩然無存,就像是剝落了僞裝的舞者一般,只剩一個優雅又空洞的軀殼。她的心開始動搖了,也開始顫動了,她動了動嘴脣,只是期盼地看着吳雪,只是期盼着,已經沒了那種火熱的感覺。

    “你不想告訴我麼?”翎歌幽幽道,昏暗的光線落在她的側臉上,讓吳雪感覺她就像是着昏暗山洞裏的一個幻影,一道令人炫目的光暈。她接着輕輕嘆了口氣,微微垂下了頭,自嘲般地輕笑了一聲,“雪公子……把我當什麼?”

    吳雪一怔,擡起眼睛,卻見到了淚眼婆娑的翎歌,她所說的話好像是從波瀾洶涌的大海里傳來,“把我當成一個可以輕易哄騙的小姑娘麼?”

    吳雪痛苦地蹙眉,沉聲說道:“你爲什麼這麼說?”

    翎歌抹了抹眼角,她本不想、也不該如此的,她一直不想讓眼淚這麼輕易地就掉下來,可是這也不知道是自己第幾次在他面前落淚了。

    這時候,又有一隊人馬經過,這是一羣鐵劍堂的門徒們,這裏已經到了鐵劍堂的駐地範圍,而且他們已經聽到了些許風言風語,一見到代堂主吳雪和翎歌,也不慌亂,只是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齊聲喊到:“恭喜堂主,賀喜堂主夫人,祝新婚快樂,白頭偕老!”說完,他們就繼續踏上了巡邏的路途,頭也不回地走了,極其的專業、敬業。

    吳雪和翎歌茫然地看着遠去的鐵劍堂門徒,接着眼神不由得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緊接着,他們又都趕緊轉過眼睛,吳雪立馬擡起頭看着翹起的屋檐,翎歌默默地摳着手指,微垂着頭。

    良久,吳雪才覺得應該有人打破這個令人尷尬的沉寂,便咳了一聲,正色道:“呃……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看看遊大哥可有消息不……”

    翎歌突然說道:“他們……怎麼都說什麼恭喜恭喜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吳雪不知道的是,此刻翎歌已經偷偷的浮現出了笑意,幾分甜蜜,幾分苦澀。她明白,他們只是誤會了,以爲他們是夫妻,但也就是這種可以言清的小小誤會,卻着實令她開心了很久。但是開心之餘,她隨之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很明白,他只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秋風,掀起了她一整個世界的紅葉,葉落之後,就只剩光禿禿的軀殼,還有一整個秋天未滿的餘情。

    翎歌收斂起了所有的笑意,一下子回到了往日冷冰冰的樣子,說道:“你可以全部告訴我,還是說,雪公子根本不信任我?”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淺淺一笑,說道:“走,先回去,回去我跟你說,到那時,你可不要怪我,我也只是迫於無奈……”

    翎歌點點頭,笑着說道:“好。我又不是什麼暴力狂,絕對不會對你太過粗暴的……”

    吳雪聽她似冷不冷的話語,忽然打了個冷戰,心想着,這分明是要喫人的語氣,她真的不會怨恨自己麼?

    他們一言不發,有着某種奇異的默契,途徑忽明忽暗的街道,像是兩個穿梭於黑夜之中的幽靈一般,只在燈光下忽閃而過一個朦朧短暫的身影,從不停留,也不回頭。有多少人,是這樣消失在一個個曾經熟悉的街道上,某個似曾相識的夜景裏的?

    就像是約定好的,吳雪和翎歌一回到房間,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有人敲響了木門,吳雪像是早有預感似的,去開了門,只見門口擠着不下於十幾個鐵劍堂的門徒,他們都是眉開眼笑,齊聲向吳雪抱拳道:“恭喜堂主!”

    接下來,是一大堆枯燥乏味的溢美之詞,聽得吳雪耳朵都起了繭子,吳雪顯然沒有要請他們進來的打算,反倒是翎歌先開了口。她懶懶地坐在椅子裏,燈火的幽影落在她本身上,向門外看了一眼,說道:“既然有客人來了,身爲堂主的你,也不請人喝杯茶麼?”

    一聽到他們眼中的堂主夫人突然開口了,頓時心花怒放,直接越過了發矇的吳雪,一鬨鬧進了門。他們手裏都拎着包好的禮物,堆在桌子上摞得老高。

    翎歌想要給他們倒茶,卻被他們制止了,倒也是不客氣地說道:“堂主夫人不必客氣,何必親自動手,我們自己來就好啦!”

    翎歌瞥了一眼呆怔在門口的吳雪,問他們道:“你們叫我什麼?”

    一人吸溜着熱茶,笑道:“堂主夫人啊!”

    另一人緊接着說道:“兄弟們都聽說了,說是近日要和夫人舉辦婚禮。堂主口實實在是嚴,到現在才讓兄弟們知道,害我們準備不周,只能匆匆備了些許微薄禮物,這就趕來了,請夫人不要見怪……”

    衆人都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語,鬧騰得不亦樂乎。而邊上的吳雪臉色愈發尷尬,紅着臉看向窗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翎歌聽完了以後,驚奇地看向吳雪,這才明白過來,這一路上他們都對他們說的“恭喜”是什麼意思。可她隨即又陷入了疑惑,自己什麼時候要成婚了?她看着吳雪尷尬的笑意,瞬間明白過來,全是眼前這個人乾的好事。

    衆人又閒聊一陣,吳雪和翎歌這才把他們送出了門。一回到屋子裏,還沒等房門關好,只聽一聲尖銳的叫喊聲。

    “吳雪!!!”

    吳雪剛一腳踏進房門,想要悄無聲息地溜走,可還未走出半步,就被翎歌給叫住了。接下來,只見這幽暗的光景裏,忽閃過一道迅捷的黑影,吳雪立馬輕身往後一跳,躲到了桌子後面,苦着臉辯解道:“我不是說了麼?回來以後跟你說起這事的前因後果,你怎麼還沒聽我說,就動起手了?”

    翎歌重重地關上房門,看似一臉殺意,實則在嘴角處藏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開心,又像是悲哀。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開心,又爲何要悲傷。一切的感情都是那麼莫名其妙,有時候身爲當事人的自己,都弄不明白。

    她勾起嘴角,冷笑着說道:“這就是你的計策?蘭兒妹妹還沒救着,就急着和我成婚了?看不出來麼……雪公子也是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之人,可真是個人渣……”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見翎歌沒有再對自己出手,便身子一軟,頹然坐倒在椅子裏。他看着桌子上堆滿的茶杯,喝得七七八八,還有另一邊堆得像一個小山似的禮物堆,感覺眼前一切都像是在做夢,起因只是自己着了老奸巨猾的王泰的道,讓他誤以爲他是對翎歌大有興趣,實則他是藉此給自己下了個心理套,而不服輸的吳雪自己就急着跳了下去。

    “真是可惡啊……”

    吳雪忽然有了一種挫敗感,不光是因爲在心理戰上敗於王泰,更是因爲翎歌對他說的話。吳雪忽然感覺,自己到頭來,誰也保護不了,就連他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渺小的人物。

    翎歌靠在桌邊,抱着雙臂,冷笑着看着愁眉苦臉的吳雪,不知怎麼的,她就喜歡他看似平靜其實焦頭爛額的沉思神情,因爲每到這時候,他必定會摸一摸他的鼻子,說起一大段她很喜歡聽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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