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和遊天星醉醺醺地走了出來,一搖一擺地向着辦公處走去,一路上插科打諢、調侃逗笑不間斷,就連他們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會成這個樣子?原本只是覺得微醺,沒想到一出門被從山縫裏鑽進來的風一吹,忽然就覺得腦袋一沉,意識陡然遲鈍模糊。
二人胡言亂語着,遊天星豎起兩根手指,大聲說道:“小雪兄弟,我跟你說,呃……”他捂着嘴,臉色暈紅,“你是我朋友,也是爲數不多的朋友……我不想讓你……呃……被人認爲是個……人渣……”
吳雪扶着遊天星的肩膀,發出一陣無奈又怪異的笑,他的肩膀隨着身體深處發出的笑顫抖着,“不可能……不可能,蘭兒妹妹這麼好,其他女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吳雪說着說着忽然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唔”得一身悶哼,便跑到一個角落裏“哇哩哇啦”地吐了起來。
遊天星獨自站在那裏,嘴裏哼着含糊不清的歌調,不知他是不是受到了張節陵的影響,喝完酒,喝醉了酒,就要一展歌喉。他左搖右晃,腳步前後踉蹌着,卻總也不倒,就像是一個不倒翁一般。
吳雪在一邊吐得昏天黑地,遊天星站在那裏搖擺不定,兩個醉漢自是各有各的苦處。
吳雪只感覺現在自己好像是透支了一樣,渾身無力,只想找個地方睡了。可看來看去,眼前只是一條山間的石頭街,慼慼寥寥,一片冰冷寂寞的模樣,哪裏有溫暖的牀?
他嘟囔一聲,卻自己也沒聽清是什麼意思,只是和遊天星繼續走着。
吳雪渾渾噩噩地問道:“遊……遊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回去的路?”
遊天星拍了拍臉,提了提神,遂笑道:“怎麼不記得?你瞧……那邊那什麼東西……那條路,就是回去的路……”
吳雪茫然地扭過臉,“那邊是雲上天都麼?”
遊天星手一擺,喃喃說道:“胡扯八道……雲上天都離這十萬八千里,若是我們現在趕過去,馬不停蹄……不出意外,得要半年……”
吳雪只感覺腦袋裏的思維像是凍結的水一般,無法流暢地在河道里奔騰了。“下次……下次一定不喝酒了……”吳雪想,“只喝了兩杯,怎麼感覺像是把一整年的酒都喝了?”
他在意識朦朧間,想起了煙霧繚繞的天都,那是夏國的帝都,吳雪去過很多地方,唯獨沒有去過那裏,而家裏人也很少去。他們居住的芙蓉府,離天都中間隔着府衙樓臺幾十閣,山川湖海百千連。他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天都,而他也被父親吳清晗也曾委婉地明令禁止他去往那裏:“天都是個無聊地,你去了也沒有什麼意思。”吳雪也曾經想悄悄地去天都看一看,可是一想到路途遙遠,山茫海蕩,一個人去那裏,指不定來回要個一兩年,便覺得興意闌珊。
吳雪問道:“遊大哥……你去過天都麼?”
遊天星笑道:“怎麼沒去過?我有一次要去辦事,路經天都,可還是去看了看哩!”
吳雪說道:“那……那裏怎麼樣?”
遊天星笑道:“那還用說?自然是一城皇羅宮,萬戶浮生殿。氣派得很啊……”
吳雪笑道:“那我們等以後……就從那裏走吧……”
遊天星笑道:“那自然是可以……只不過這裏離那裏山高水遠,旅途還很漫長呢……”
吳雪拍了拍胸脯,頓時覺得傲氣沖天,“雪容不過一介浪蕩匹夫,天大地大,哪裏去不得?那皇城相府,權貴禁地,任由吾輩去闖一闖。”可是他心裏卻是突然一空蕩,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聽了吳雪的話,遊天星大笑不止,說道:“還我真的去皇城裏兜過一圈。”
吳雪眼睛一亮,豔羨道:“遊大哥居然去過皇城?”
遊天星點點頭,笑道:“那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我是輕功在外圍逛了一圈,就走了……”
吳雪一愣,說道:“如此佳機,遊大哥爲何不去瞧一瞧皇帝的真容?”
遊天星苦笑道:“你以爲那地方是個武功不錯的人就能進得去的麼?大內高手如雲,比之江湖各路豪強是有過之無不及,我這種小妖,也就能憑着兩分輕功,在皇城外圍悄悄看一看,若是一個不小心,可能命就沒了……”
吳雪聞之啞然,心裏嚮往之餘,不免覺得自己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小不可聞。
吳雪雖然覺得遊天星言之有理,可心裏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細線,牽引着他神之嚮往。
二人走着走着,吳雪忽然停了下來,指着路的那頭,好笑道:“你看那邊,怎麼一團黑影?”
遊天星揉揉眼,笑道:“那哪裏是什麼黑影,明明是一羣人……”
吳雪古怪道:“怪嚇人的,三更半夜,寥寥點燈,幽影浮光,怕不是一羣鬼吏陰使吧?”
遊天星哈哈大笑道:“你說什麼胡話,那分明就是一羣匪徒,我們這是在賊窩,可不是在陰曹地府……”
吳雪笑道:“怎麼他們這麼聒噪,似乎還有刀光劍影颯然閃動?”
他一說完,忽然渾身一震,酒意瞬間醒了一半,和遊天星對視了一眼,立馬動身向那邊趕去。
只見那裏圍着不下幾十餘衆,雙方對峙着,一方拿劍,一方拿着匕首,嘴裏不斷叫罵吆喝着,儼然是龍爭虎鬥之態。
吳雪到了近前,拿出了堂主的威儀,朗聲問道:“怎麼了?”
鐵劍堂聞聲,立馬回身,一見是自家堂主來了,頓時心中有了底氣,一陣七嘴八舌,吳雪也沒聽清。
吳雪說道:“一個一個說,不要慌亂。”
其中一人說道:“堂主,暗影堂的人欺人太甚,竟然敢在我們的地盤上行兇殺人,實在是不把兄弟們放在眼裏,不把堂主你放在眼裏!”
“放屁!”暗影堂的人怒罵道,“我們分堂而治,我堂離你最遠,跑到這裏來殺人?”
鐵劍堂的人冷哼道:“誰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定是覺得我們鐵劍堂堂主是新任,根基不穩,就來尋釁滋事吧?”
暗影堂的那小頭頭叫嚷道:“哼,我們爲什麼要殺你鐵劍堂的人?怕不是你們自己人內鬥,把自己鬥死了吧?”
此言一出,暗影堂衆人狂笑不止,這邊鐵劍堂的人一時憤恨難當,在自家的兄弟被殺了不說,還敢到他們地盤來鬧事,怕是不把他們防在眼裏,是可忍孰不可忍,加之酒勁上頭,一時間拔劍聲四起,劍影颯颯,聞者生冷。
“兄弟們,抄傢伙,他們膽敢來鬧事,我們就敢要他們狗命!”
暗影堂衆人也是怒不可遏,一羣黑衣勁裝扮相的部衆紛紛抽出兩把匕首,雙方摩拳擦掌,一時火花四射,肅殺之氣籠罩着整條街。
“兄弟們把這夥上,鐵劍堂的狗賊們欺我們堂主不在家,我們就讓他們看看,現在教中是哪堂當家!”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刻,只聽一聲怒喝:“都給我住手!”
雙方一同看向吳雪,只見他眉眼陰沉,怒容滿面,雖然尚且年幼,但一股陰鬱尊威的氣勢已經隱約現顯而出。
遊天星在旁邊小聲道:“當務之急,還是先弄明情況,看看是不是尋常的大家鬧事。”
吳雪暗自點點頭,隨之說道:“都把傢伙收起來。有什麼事,我自有定奪。”
雙方雖然心中各有不快,但見一堂之主再次,卻也不敢造次,冷哼着將武器收起來。
吳雪對着鐵劍堂其中的一個人指了指,那人受寵若驚的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見吳雪認可地點了點頭,立馬跑了過來,說道:“堂主,有何吩咐?”
吳雪沉聲道:“發生了什麼事?人多口雜,你細細給我說清楚。”
那人像是小雞啄米般接連點頭,繪聲繪色地說道:“堂主,今日本是你大喜日子,我們應堂主之命,放假一天,開廠飲酒,可沒想到,酒喝完了,這幾個值守室的弟兄們也死了!”
吳雪點點頭,接着問道:“那你們爲何認爲是暗影堂的人殺得呢?”
那人氣恨地回話道:“暗影堂向來橫行霸道,殺人留名的事也沒少幹,那三個的身體旁邊,還放着他們的匕首,這擺明了是在欺侮我們鐵劍堂!”
暗影堂小頭頭一直側耳偷聽,當他聽到這話的時候,頓時臉上無光,叫罵道:“放你奶奶的狗熊螺旋屁,我們暗影堂可是一頂一的好漢,你們鐵劍堂的人只會憑着鐵甲利刃來衝殺,報團取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