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龐中賢和鄧苦艾二人鬥起了嘴來,在場的人無不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們二人。只見鄧苦艾跳了起來,像是那全夏國每條尋常大街巷裏都能見到的撒潑打滾的人一樣,他邊跳邊指着龐中賢,竭聲叫罵道:“你個賊老漢!老子真是瞎了眼,怎麼會跟你這種腌臢潑才成爲兄弟的?”
龐中賢也不氣惱,像是早已經習慣了似的,笑着一攤手,道:“很可惜,你就是我兄弟,我也是你兄弟。我們已經在廟宇裏拜過神仙了。”他將雙拳抱起來,衝着空舉了舉,義正言辭道:“週四宇古往今來所有神仙爲鑑,我江河幫龐中賢和江河幫鄧苦艾,二人結爲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想結個伴,不想在這操蛋的江湖上太孤單,諸位神仙是已經將你我二惹封仙籙的了,你還想反悔麼?”
鄧苦艾聞言,頓時一愣,隨之氣得跳起,如果不是看他面色如此因爲痛恨和氣惱而扭曲的話,恐怕會被人認爲是林中那歡欣雀躍的鹿一般,在蹬着蹄子來回蹦跳一般有趣。腳下的積水被他踩的啪啪作響,他一抽回眼神,咬着牙惡狠狠地將眼光穿過吳雪衆人,死死盯着龐中賢道:“老子瞎了眼,老子瞎了眼了!孃的,都: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校我看都一樣,男人要是找了個人品不當的缺兄弟,那我恐怕被人從後面捅了一刀都還樂呵呵地認爲兄弟會來救我呢!”
他話一完,龐中賢頓時也不樂意了,從嘴裏怪異地“咦”了一聲,猛地將手中的刀往石板路上一插,頓時周身的地板盡皆碎裂,像是細密的蜘蛛網一般蔓延開來。吳雪和衆人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他們四人夾雜在他們二人之間,左右不是人,很是爲難。
只聽龐中賢叫罵道:“你個三寸丁谷樹皮,你讓他們看看,我相貌堂堂,身高體健,哪點不比你這個又瘦又黑又矮的賊鼠精要強?老子跟你做兄弟,是給你這老鼠臉了,你居然還得寸進尺了,呸!”
鄧苦艾頓時瞪大了雙眼,面容詭異地看着他,邊邊搖頭道:“龐中賢,你還有良心麼?”
龐中賢自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賴皮神態,雙手抱着雙臂,洋洋不睬地道:“我沒良心?你有良心麼?”
“放屁!”鄧苦艾叫罵道,“你這賊漢子,當初不是你這癩皮狗纏着我要跟我結成兄弟?現在你在這放狗屁了?!開始不認舊賬了麼?!”
龐中賢大叫道:“姥姥孃的,當初是誰被女人傷了心,找我來求安慰的?!若不是我開導你,你特孃的早已經完蛋了,年紀輕輕就被酒杯繞,被酒水泡死了!”
鄧苦艾渾身一顫,隨之咬牙切齒地跳了起來,從他嘴裏發出一連串怪異的低吼聲,像是一隻被囚禁的野獸,掙扎了一番過後,他忽地一指龐中賢,大聲叫罵道:“好,你姥姥的跟我翻舊賬,老子就跟你翻一翻!你十五歲還尿牀,還是找我替你圓謊,你是抱着狗睡,狗尿的!你十七歲找了一個姑娘,可惜那姑娘壓根沒看上你,只是把你當錢串子罷了,你還樂不可支跟我嘚瑟!你二十歲的時候,他孃的又找了個女人,這女人裝成黃花大閨女,騙了你五千多兩銀子跑路了,在你窮的一無所有的時候,是誰借你的錢?要不是我,你早已經死翹翹了,還有今?!”
鄧苦艾連珠炮一般嘟嘟囔囔了半,直把龐中賢的臉得白裏透紅,與衆不同,他心口好像中了一箭,手指顫抖着指向鄧苦艾,顫巍巍道:“你這個破皮賴狗……老子……老子這輩子就喜歡過兩個女人,你姥姥的……還全都是連腿都收不緊的……你早知道,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龐中賢氣得捂着胸口,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的嘴脣哆嗦着道:“你個老王鞍……老子遲早被你氣死……”
鄧苦艾悠然一笑,搖頭晃腦、陰陽怪氣地道:“呦,我也只是還你一下罷了,你還有很多醜事呢,要不要老子全給你抖出來?”
龐中賢只接連喘着粗氣,瞬間顯得蒼老了很多歲,好似一個巍巍老矣的老人,積蓄着內心最後一口氣。
在場的人見着陣仗,無不是面面相覷,又覺得莫名其妙。
吳雪驚愕地看着龐中賢,又看看鄧苦艾,只怪異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了一陣,愈發覺得這橫豎雙刀二俠實在是奇人,這樣的人能走到一起,也實爲不易。
蝶夢在一旁笑盈盈地聽着,她微微頷首,抿着嘴脣,憋着笑,顯得一點也不擔憂。
吳雪無奈嘆了口氣,對她道:“他們二人正鬥嘴鬥得難解難分,我們不如趁此機會跑路吧……遲則生變……”
蝶夢卻笑着道:“怕什麼?莫非是他們的什麼話,刺激了你?”
吳雪也失笑一聲,道:“什麼?他們的是他們自己,關我什麼事?你可不要把我給兜進去!”
蝶夢狡黠一笑,點着頭道:“你心裏想什麼,我還能……還能猜不到?”
“你猜到了什麼?”吳雪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蝶夢“哼哼”一笑,只是道:“這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櫻你害怕遇人不淑,就要潔身自好,提升自己的修養,而不是要去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跟人相處……”
吳雪一愣,心想:“這丫頭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我難道就真如那白紙一般,一眼就被人看穿了麼?”
他古怪地看着蝶夢,好像要從她身上看出點不尋常的東西來,可是他看了半,也依舊只是看到了一個名叫蝶夢的姑娘,她依舊是淺淡地笑着,略含着揶揄的意味。她一雙眼睛裏滿是星星點點的光芒,就像是一雲帶星般的銀河一般,璀璨奪目。吳雪有些發怔,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不光是因爲他在她眸子裏的倒影,而是一種刨除事物的形體和輪廓的類似。
蝶夢笑道:“發什麼呆?難道是被我中了嗎?”
吳雪回過神,只淡淡笑了笑,喟嘆道:“這世界那麼大,看似很多東西離自己很遠,但是不然。就像是你聽遙遠的一個地方發生了一件災難,你只是當成局外人看着,爲之惋惜或者痛恨。但是你永遠也想不到,這災難會不會有一掉到你頭上……”
蝶夢嘴脣微微上彎,道:“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吳雪輕輕嘆了口氣,幽幽道:“這世界充滿了危險,處處是可鄙之事,但其中的光輝也難以掩蓋。我從前不覺得,現在才學會了心翼翼,做什麼事都要思前想後,將所有的可能性全部挖掘出來,纔會選擇其中一條來走,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時常困惑、迷茫、害怕,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蝶夢點點頭,笑着道:“我想,我明白了你爲何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了……”她雙手背在身後,悠然道:“未來的事永遠不可預測,過去的事就已經過去了,你爲什麼不打開內心,讓陽光照亮你那塵封已久的窗戶呢?”
吳雪噗呲一笑,道:“你從哪看來的……怎麼一股子……一股……湯味……”
蝶夢也笑了,道:“我胡謅的,這些全部都是廢話!若是封死的窗戶能打開的話,還需要再開一扇門幹什麼?”
雨勢此刻已經了很多,那細如牛毛的雨絲洋洋灑灑,隨着溫熱的風飄灑在臨江城上空,淋溼了這條光影昏暗的街道。
這樣的時間很是靜謐,本該是用來享受睡眠的,可偏偏有人睡不着,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