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四百八十一章 前後相悖之處
    吳雪被蝶夢和玉舞焉從深如泥淖的記憶之中喚醒,此刻再聽到院子裏的蟬鳴和鳥啼,只覺得一陣晃神。他將目光從那輕輕搖曳的風鈴上收回來,按了按酸澀的眼睛,幽幽地嘆了口氣。

    “哎,那傢伙,在想什麼呢?”玉舞焉面帶狡猾的淺笑,問道。

    吳雪笑了笑,略顯疲憊道:“沒什麼要緊事……只是在發呆……”

    玉舞焉心想:“你可也真是夠呆的,只是……相比於以前,你現在的變化可謂天壤地別……”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吳雪只是好像一個頂着“吳雪”的名義,實則是一副空殼一般的人。另一個人。與之前的吳雪截然相反。

    “可是……”玉舞焉想,“這也難怪,他變成這樣,完全都是必然……”

    她瞄了一眼蝶夢,卻只見她臉上依舊帶着殘留的笑意,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吳雪,就像是一個預謀着什麼計劃的欺詐者一樣。

    吳雪倏忽之間發現了奇怪之處,之前在記憶裏微微浮現的畫面和名詞,爲什麼此刻卻出現了偏差呢?就像是吳雪回憶起以前吳家的山莊,名字是叫做“冷梅”,可爲什麼他當下忽而卻想起了一個叫做“鳳吾”的名字呢?不光如此,還有很多在時間上出現的紕漏,這些究竟是他記憶上的錯誤,還是另有隱情?

    他想不起童年時候的記憶,也忘記了自己的記憶,對應的自己是處在什麼年齡段,這些他全部都已經模糊了,錯亂了。

    記憶是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他也只是其中一個迷失的尋覓者罷了。

    是什麼原因,讓他踏上了一條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迷途呢?他想要找尋什麼麼?還是說,他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過着居無定所的生活?吳雪有時候會很迷茫,致使他迷惑不已的不單是淺顯刻薄的仇恨,而是一種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的陰影,他想明白那個陰影的祕密,並給自己一個可以安心的解答。

    “我所追尋的是什麼?”吳雪試問自己,“一個仇人?把吳家一夜化爲灰燼的宿敵,還是什麼?那究竟是什麼?一個人,還是一種力量?”

    而他只感到呼吸受阻,心情壓抑難釋,於是便沉淪一個個夜晚,迷惑一個個白晝,無以尋覓。

    他到底想要什麼,或者說到底在找什麼?想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予人解答,就如同他不知道爲何會踏上這樣一條漫漫的長路,或許只是爲了尋找一個可以讓他放下一切的答案?

    吳雪不知道,也無法知道。誰又能知道呢,我們短短几十年究竟在追尋多麼奧祕?或者只是在渾渾噩噩,加以藉口糜爛一生?

    一個仇敵,一個祕密,一段時光……

    此刻的吳雪早已經不像原來那樣,整日笑容滿面,似乎覺得所有事物都很有趣,看什麼都似晴天。他沒了吳家這座完美的庇護所,沒了撐起一個大家族的吳清晗,也沒了四個姐姐。除了冷冰冰的現實。

    他長高了很多,面容也變了很多,就連性格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開始被疑惑困擾,開始被疾苦纏身,開始被迷亂支配。

    吳雪咬了最後一口西瓜,忽而開口說道:“玉姑娘。”

    玉舞焉微微出神,忽而被他喚了一聲,便回道:“怎麼?”

    吳雪微微垂眸,神情略顯冷峻,悠悠道:“在我的印象裏,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而從前也只是見過兩面而已,可我不知道爲什麼,當我提起你的外號的時候,竟然感覺很熟悉……”

    “你想說什麼?”玉舞焉問道。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是想知道,我們究竟是不是隻見過寥寥數面,還是早已經……呃,是個老相識了呢?”

    玉舞焉微微一怔,一時想不起如何回答,反倒是蝶夢首先笑了起來,看着吳雪說道:“你這是在打玉姐姐的主意麼?像是一個故作文藝的小流氓一樣,我們在哪見過,不是麼?”

    她說完便咯咯嬌笑起來,就連玉舞焉也噗嗤一聲抿嘴一笑。

    吳雪苦笑道:“二位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有些……困惑。”

    隨即他輕輕嘆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也許是我多想了……我把西瓜收拾一下,你們聊吧……”

    說着,吳雪收拾一陣便先離去了。玉舞焉和蝶夢一同在水盆裏洗手,井水甚是清涼,炎炎夏日的暑氣,在洗過一把臉後,頓時消解了三四分。

    玉舞焉拉扯着衣領,忽扇着,臉色紅撲撲地說道:“可真是熱死了,還要穿着這樣一身裙子,好不束縛人……”

    蝶夢笑道:“姐姐怎麼沒穿公服啊,你可是向來不喜歡裙子的。”

    玉舞焉無奈嘆了口氣,說道:“我本就是來追捕反賊的,若是穿着一身公服招搖過市,只怕把他們都嚇跑了。”

    接着,蝶夢倏地一挪腳,靠近了玉舞焉,一臉壞笑地看着她。玉舞焉被她看得極不自在,退後兩步道:“忽然靠近我,幹什麼啊,挺熱的……”

    蝶夢悠然一笑,說道:“我看看姐姐是不是說的實話……”

    玉舞焉無奈發笑,說道:“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蝶夢笑道:“我記得姐姐就算是不穿公服,也是會穿幹練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姐姐喜歡上穿裙子了?莫非……”

    玉舞焉略顯疑惑,喃喃自語道:“莫非?”驀地,她眼中光芒一閃,立馬明白過來了。

    “好啊,你又在猜忌姐姐了?!”玉舞焉恨恨笑道。

    蝶夢背過身,悠然一笑,說道:“誰知道呢?我又不知道姐姐怎麼想……畢竟很長時間沒見了,打扮的好看一點,也無可厚非嘛……”

    玉舞焉挑了挑眉,笑道:“夢兒你信不信,我就算是穿着裙子,也能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蝶夢咯咯嬌笑着趕忙躲開,俏皮地說道:“這點毋庸置疑,只不過,你想打扮成淑女的樣子,卻要做着非淑女的事麼?”

    玉舞焉臉上頓時一紅,暗暗嗔怪了一聲,便又坐了下來,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我可真想不到……我一直以爲他早已經死了……”

    蝶夢笑道:“可你到今天才發現,他非但沒有死,反而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玉舞焉躺在藤椅上,身子懶懶地伸展着,她雙眼迷離地看着風鈴,良久才幽幽開口:“說實話,在那酒館裏再見到他的時候,我很驚訝……對我來說,他早已經是個遠遁逝去的幽靈了。可爲何,他偏偏又出現在我眼前了呢?我看得出來,當時他也認出我了,不過看他那樣子,恐怕也是不想見我……”她支起身子,問蝶夢道:“這一切,恐怕都只有你才能解釋吧?你究竟在盤算着什麼?就不能告訴姐姐麼?”

    蝶夢的臉上依舊帶着笑意,眉眼微垂,雖然極是溫馴恭良的模樣,但骨子裏那股沉悶的倔強,卻展露無疑。

    二女就這麼沉默着,其中被深藏的祕密,恐怕只有連綿不絕的微風與亙古不變的陽光知道。

    良久,蝶夢纔看向玉舞焉,微微笑道:“姐姐何必知道這麼多?”

    玉舞焉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想知道。而是他想知道。你沒發覺他很痛苦,很困惑麼?爲什麼要讓他像是一個幽靈一般,在江湖上游蕩?”

    蝶夢咬着嘴脣,看似安之若素的神情間卻滿是傷痕,吳雪心中的感情,她怎麼會不明白?天底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如此瞭解吳雪內心的人了。

    可是,若是一個人突然明白那種欲言又止、左右矛盾的感覺之時,恐怕他也會深感痛苦。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實情,現在不能。蝶夢早已經發了誓,她覺得不會開口,現在的吳雪不應該知道那麼多,這對他完全沒好處,恐怕只會摧毀他本就飄搖的生命。

    蝶夢掙扎一陣,才說道:“有一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他,希望姐姐也絕口不提往事。等時機成熟,他自然會明白的,到那時,他恨我厭我都好,就算是他被痛苦纏身,也比白白送了性命要好……”

    見蝶夢如此痛苦糾結的神情,玉舞焉便心軟了,拉起蝶夢的手,將她摟到懷裏,安撫道:“好了好了,既然都過去了,那就不提了……只要我們都還好好的活着就行……”

    說着,玉舞焉還伸指幫蝶夢抹了抹眼淚,蝶夢眼中閃着淚光,擡頭看向玉舞焉,忽而噗嗤一笑,說道:“玉姐姐還真是心軟,可要當心被歹人利用……”

    玉舞焉笑道:“這多虧夢兒妹妹操心了。”說着,她話鋒一轉,略含嗔意地看着蝶夢,說道:“你也是,你一個人的力量能有多大,爲何要將所有祕密和包袱都攏在自己身上?苦不苦?累不累?”

    蝶夢悽然一笑,幽幽道:“那傢伙從小就說我心機很深,覺得我一定會害死他,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我把我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全都用來保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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