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七百零九章 雙交軸
    “他受了很重的傷……”一個女子緩緩擡起頭,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昏暗窗邊,天光抖落,在屋子裏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暈影。那說話的女子從牀邊過來,只見她眉頭輕蹙,一側幽暗飄忽的燈火和窗外的光交織在她陰晴不定的容顏上。

    在窗邊,玉舞揚正兀自逗弄着他手上的黑鳥。他面無表情,似乎正想用手指跟那黑鳥分個高下。那黑鳥晃動着腦袋,追啄着他的指尖。彼此較真。

    那女子略帶嗔意地蹙了蹙眉頭,恨恨地輕咬着銀牙,道:“欸,我說,你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帶回來,就撒手不管了麼?!”

    玉舞揚被她這麼突然一聲,着實嚇了一跳,一個激靈,在他手上嬉鬧的黑鳥便撲棱棱着飛向了那女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蹭着她的側臉,又側着臉瞪着玉舞揚。

    玉舞揚苦笑兩聲,說道:“他傷勢如何了?”

    他根本沒在聽。薇棠想。她說的話他從來都沒聽過。

    她黯然一嘆,說道:“他內外都受了很嚴重的傷。外傷筋骨皮肉,內傷五臟六腑。傷口我已經簡單處理過了,但是他失血過多,而且……”

    薇棠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昏死在牀上的趙承德。他已經是個半死不活的人了,很快就有可能成爲死人。就算是那傳說中的神醫“素衣臨雪”,也救不了他了。

    玉舞揚說道:“我知道他的傷勢。”

    薇棠有些錯愕,說道:“你知道他的傷勢?”

    她氣極反笑,又接着道:“那你還把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帶回來?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恐怕會被一羣人追殺,就不怕惹上麻煩麼?”

    她連珠炮般發問,直教玉舞揚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微微縮着脖子,躲避她躥涌而來的氣焰。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剛纔的姿態,真像……”

    薇棠氣狠狠道:“什麼?”

    玉舞揚只眯着眼睛,就這麼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間,薇棠也似乎發覺到了一絲不妥,往後縮了縮身子,臉上一熱。若不是此間房舍昏暗,豈不是那兩朵緋紅的花便撲落入眼簾?

    她心口噗通噗通跳着,心想這他說的話,怎麼都感覺意味深長。他話中的意思,還有他們抱怨的姿態,豈不是像那在一塊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麼?

    她紅着臉胡思亂想一通,卻不料玉舞揚忽然笑道:“你剛纔的姿態……真像是一個老婆婆……”

    聞言,頓時打碎了薇棠剛剛在心裏醞釀起來的小情愫,她眉頭挑了挑,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便徑自轉身,奪門而去。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玉舞揚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對於趙承德的傷勢,他是在瞭解不過了。他體內外有多處擦傷挫傷,而多聞天之前那近距離的一記意真波,直接震斷了他的肋骨,碎骨刺破了他的肺葉……

    這樣的傷勢,有死無生。

    可是他忽然想要救他,無論是不是帶着自私的目的,他都突然想要救下這個可憐蟲。但是對於他的傷勢,他們根本無能爲力。

    玉舞揚早已經瞭解。他看着牀上的趙承德,他已經氣若游絲,但就是這樣懸崖邊上的一綹氣息,依舊像是堅韌的葦蒲一般掛着。

    他已經暫且給他接上了關節,但是還有很嚴重的挫傷,就算是能保留一條命,只怕往後也是個廢人了,還要飽受肺病的折磨。

    玉舞揚心想:“你能怎麼樣……就看你自己的了。”

    此般想着,他走出門外,沉浸在了白色的世界裏。

    薇棠正站在欄杆邊,仰起臉,呆呆地凝望着天空。她的脖頸輕輕揚起,皎潔如雪。若是用一種比較痛經的寫作方式來說的話,那就是在她完美無瑕的頸項弧度之間,有一種看不見的意味,既悽美又哀婉。

    玉舞揚晃了晃腦袋,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先待在這裏,我去去就回。”

    薇棠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你又要去哪?莫不是突然玩心大發,想要去和雪怪打雪仗?”

    玉舞揚微微苦笑,喟嘆道:“我有些必須要做的事……”

    “必須要做的事?”

    薇棠在飛雪中驀地回過身。此刻的她,身上散發着一種冰雪的氣息,眉眼沉沉地看着玉舞揚,冷然道:“我們雖是搭檔,但你從來都不說明情況,向來是自作主張,把善後的爛攤子丟給我。”

    玉舞揚無奈之下,只得嘆息,眼睛望向遠處的城池。在那飛雪飄揚、霧氣朦朧的境地裏,正有一個魔神在裏面肆虐橫行。

    “抱歉。”

    玉舞揚只淡淡說了一句,腳下輕輕一點,起身掠起,衣袂生風,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薇棠看着他徑直離去的背影,卻長長說不出話來。她雖未說話,反倒是她肩頭上的黑鳥說話了。

    只見它來回跳動了兩下,顯得極是躁動不安,歪着腦袋,以奇怪的腔調來了一句:“舞揚大笨蛋!”

    這說出了薇棠的心裏話,她極爲受用的點點頭,說道:“再說兩句。”

    那黑鳥便又叫道:“舞揚大傻帽,舞揚大白癡……舞揚愛--喂--?!”

    只是這句話還未完全出口,薇棠忽地紅了臉,伸手去抓那黑鳥,只不料那黑鳥反應極其迅捷,早已經先於她一步飛了起來,在她頭頂盤旋着,嘴裏還不斷叫嚷道:“舞揚愛惜薇棠……啊……我好累,好累的……薇棠愛……欸?!”

    薇棠一怔,臉上臊紅起來,抄起一塊杏仁,恨恨地從指尖彈射出去,正中那黑鳥,不重也不輕,正巧打斷了它的胡言亂語。

    鳥語不可信。

    “你這死鳥!”薇棠紅着臉道,“喫你的堅果罷!”

    那黑鳥撲撲落下,一口吞了那顆杏仁,卻不料卡了喉嚨,仰着頭嘔嘔啞啞一陣,像是老氣喘病的患者一樣。

    “啊……薇棠好毒!”

    那黑鳥橫地將身子往雪地裏一躺,又接着道:“我死了……”

    “噎死你!”

    薇棠氣恨恨地一跺腳,回到了屋子裏,取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這一次,她決定不再等待。

    正在她踮起輕快的腳步,急匆匆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巧撞見了剛回來了謝殊魚和金織二人。

    金織扶着謝殊魚,緩緩登上此樓的高臺,說道:“薇棠姐,你要出去?”

    薇棠點點頭,說道:“你們回來了?怎麼樣?”

    謝殊魚嘻嘻一笑,說道:“我在那魔神手下,安然走了一遭。這不,好好的出現在姐姐面前了嗎?”

    金織白了他一眼,便佯裝要撒手將他丟開,謝殊魚連連告饒,嘴裏吸溜着冷氣。他的內力,在此前超負荷運用過度,待此刻消停下來,頓時感覺全身疼不可耐。

    薇棠點點頭,說道:“屋子裏有個病患,你們代我照料一下。從今往後,他很有可能便是我們的同行了。”

    說完,她就快速地掠出幾步,踏着玉舞揚的足跡,追尋而去,留下了不明所以的金織和謝殊魚。

    他二人面面相覷,慰藉着登階,到了上面,謝殊魚見到了雪地裏橫躺着的黑鳥,戲謔道:“欸,死鳥,你的主人出去了,你留在這裏繼續裝死嗎?”

    那黑鳥擡擡腦袋,看了一眼,立馬跳了起來,撲棱着翅膀,落在了欄杆上面,左右歪着腦袋,像個老感情專家一般,感慨道:“這就是陷入感情迷宮的男女,毫無理智可言……”

    說着,只留下暗自發笑的兩人,揮動着翅膀,朝遠處飛去了。

    待他二人進屋,謝殊魚正準備舒舒服服地往牀上一躺,卻忽地止住了下落的身體,長出一口氣,看着牀上的趙承德,苦笑道:“他是誰?怎麼躺在我的牀上?”

    金織說道:“這大概就是薇棠姐說的那個病患吧……”

    謝殊魚左瞧瞧右瞅瞅,只感覺這個小子陌生得很,可是一見到搭在椅子上的衣物,頓時目光一動。

    那破爛不堪,且染着塵污和鮮血的衣服,分明就是正一門的弟子道袍!

    謝殊魚拉着衣服看了看,頓時哭笑不得,對金織說道:“這小子,來頭倒是不小啊!”

    金織通過收集情報,對正一門也是瞭解頗多。趙承德的這件衣服,正是隻有內門受掌門直系親傳的弟子,才能穿的所謂“雲靄道心袍”。

    金織思忖道:“這麼看來……他應該是正一門的高徒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呢?”

    她有一份完整的正一門新一輩的弟子名單,只是不知道,這個身受重傷的正一弟子,是其中哪一位?

    謝殊魚苦笑道:“你說,他會不會就是正一門內,最近大名鼎鼎的首席大弟子--李覺新啊?”

    金織搖了搖頭,說道:“只聽說李覺新是個白皮娘娘,這個人皮膚可沒那麼傳說中的那麼白!”

    這下,可是讓他們有些弄不清這個少年的身份了。

    只這時,趙承德忽然睜開了眼睛,嚇了他們一跳。只是他睜開了眼,茫然看了看四周,剛想起身,卻發覺渾身疼痛難忍,根本起不來。

    他只說了一句“我不是李覺新”,就又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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