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七百四十三章 時光之沫,那一年臘月的儺祭
    《滄海神劍》

    如此說來,其他二人也有同感,也是不由得懷疑起了這麼一招。

    只這時,面具人忽而笑了兩聲,悠然道:“別胡思亂想了,這一招你們定然沒聽說過。因爲……這一招,是我自己獨創的啊……而且,你們很有幸第一次讓我施展此招。”

    面具人這麼一說,四人皆是不由得一怔,張正陵更是苦笑,怪不得沒聽說過,原來是自己把他當成一個只會偷學別人的武功的影子了。

    一個可以容納百家之長的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實力獨創一門功法呢?

    面具人眼睛轉向遊天星,滿是好奇之色,說道:“我好久沒見過青鱗派的弟子了,你的眼睛,竟然可以破除我的微冥梭儺……”

    其他三人一同看向遊天星,後者只訕笑着,喟嘆道:“我雖然對你的招數不太清楚,但我可沒有感受到黑暗,因爲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

    “能夠適應黑暗的眼睛……”面具人斟酌道,“嘛……這世上真有能洞察一切黑暗的眼睛嗎?”

    石業蘭是知道他的眼睛的,遊天星曾經跟吳雪他們說起過,這一雙眼睛被養父葉霜特殊訓練過,可以在毫無光線的地方視物,遂自稱“冥眼”。

    全天下有這麼一雙眼睛的人,唯他父子二人耳。

    遊天星怎麼也沒想到,養父在他童年時的獨家特訓,竟然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弄巧成拙地破解了一個神祕面具人的奇門異招,怎能不感慨?

    此刻遊天星才明白,這天下沒有一條路是白走的,也沒有任何的辛苦是徒勞無功的。他曾經的抱怨,全成了對養父葉霜的感激。

    葉霜曾經對不願意用功的小遊天星說道:“再明亮的眼睛,也有洞察不透的黑暗。唯有心裏光明,纔會成爲你的方向標和燈塔。你想要了解這個江湖,光有一雙慧眼還是不夠的。”

    小遊天星疑問道:“那我還需要什麼東西嘛?”

    葉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着大海之上的夜空,說道:“你的眼睛要如同明星,璀璨不息。心要猶如明鏡,存有大海。一顆寬容豁達、可以感知到這世上一切事物的真心,才能讓一個人成爲強者,而絕非一個只會靠高傲的野蠻去壓迫別人的惡徒。”

    那時候,遊天星還很年幼,他只覺得養父對他的要求太高,而且總愛說大話,是個很討厭的大叔。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麼一來十幾年白駒過隙,自己才淺薄地明白了養父當時的話中意義。

    遊天星說起了這麼一段往事,玉先鳳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眼神有些黯然,喃喃道:“葉霜啊……或許你纔是那唯一一個,可以洞察秋毫,目極宇宙的人吧……”

    面具人看向遊天星,有些訝異地說道:“真是想不到,劍神葉霜竟然還有一個兒子……可是……比起大名鼎鼎的劍神來,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可以洞穿深邃的黑暗呢?”

    遊天星暗暗嘆了口氣,眼睛轉而看向面具人,正色道:“我等後輩,雖不能像那些開創各派的前輩一樣,立下聲震四海的威名,但是作爲一個受前人蔭福的晚輩,自是也不能令前人蒙羞,令後人羞恥而怠惰。”

    面具人哼哼笑了兩聲,悠然道:“好一番慷慨陳詞。不過嘛……”他森然的眼睛盯着遊天星,接着道,“你所說的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輩,是不是每一個都不負盛名?嘛……算了,多說無益。”

    他頓了一頓,陷入了沉思,好像有無數無形的絲線纏繞着他的思緒。

    他曾經想要忘記一切,不再像少年時那樣渴望得到一切。可是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想要忘記的人,卻依舊盤踞在他腦海裏。

    還在他少年時,總覺得時間太過漫長,一天的跨度,從白天到夜晚,只枯燥乏味,令人厭倦。他總想着讓時間變快一點。只是在碰到那個人之後,他卻一反常態地想要時間慢下來。那就慢一點,請再慢一點吧,最好像是一隻慢吞吞的蝸牛,怎麼也爬不到看見藍天白雲的井口。

    他心甘情願在那幽閉的深井裏獨守着那一隅藍天--他的光,唯一的光。

    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少年,她向來不太愛穿裙子,可那一次,她罕見地換上了一身鵝黃色的裙子,上面繡着雛凰微冥紋理。那是她身份的象徵。

    在當時,面具人還只是她身邊的一個小小護衛,可他已經心滿意足。儘管自己身份低微,可能她看了他幾眼都不會記住,但每當她若有所思的活潑眼神劃過他身上之時,總是能無意間讓他心悸如春,浮想聯翩。

    那一次,正值儺祭,皇家舉行了大儺儀之禮,與普天之民同享儺神庇佑,除災驅瘟。

    向來覺得穿裙子不方便的她,罕見地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裙子,身上披着一個狐絨斗篷,直襯托出她那潔淨可愛的鵝蛋臉來。

    作爲她的護衛之一,那時的少年只能遠遠看着她,跟在一羣專供保護她的護衛身後。

    他的眼睛好像長在了她的臉上,而不是在自己臉上。她一顰一笑,都是那麼極具柔情,只教人意亂情迷。

    可是每當看到她的笑臉,有時候是被人簇擁着有些勉強的笑臉,他總會忽生一種莫名的情緒。

    那一張笑臉,他只想永遠小心翼翼保護着,不讓她凋零。那種有些勉強又落寞的淺笑,他只想讓其再次煥發出生機,就像是會令人微笑的春天。

    可是,他只是個嘍囉,一個只能遠遠跟在護衛人羣后面的小嘍囉。

    而她像是一朵孤高的花,一位衆星捧月的至寶。

    雖然那次祭禮很是熱鬧,有皇家和王公貴族們同樂,普天之下,共萬民一道,同迎新氣象。

    可是她看起來並不太開心,穿着裙子的她要比以往還要特別,只是少了幾分活潑玲瓏的少女意氣。

    要知道,往日裏她一身戎裝,看起來像一個女俠,可是常常逃過守衛的法眼,獨自一人偷偷跑出重闈去民間暢遊的。

    這一次,裙子似乎限制住了她往日的激情,也限制住了她的心。雖然穿上裙子的她更加突出,但這種不讓她開心的突出,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隔着這尷尬的距離,能爲這顆明珠做些什麼呢?

    在她黯然的神情下,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沉了下去。那些熱鬧的人羣,還有那戲謔誇張的儺舞,似乎也失去了往年的趣味。在他的視野裏,只不斷輪轉着一副副可怖的鬼面。

    就在他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索然寡味之時,忽聞一聲驚呼:

    “不好!大小姐又跑了!”

    跟其他護衛的慌張不同,那個鬱鬱寡歡的少年忽而浮現了燦爛的笑容。對啊,這樣的她,永遠也不安分的她,永遠保持着純真甜美笑意的她,永遠活力滿滿的她,纔是他一直以來憧憬的那個她啊!

    他的“大小姐”,他的夢境,又以一種極其巧妙的方式,偷偷從衆護衛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爲了她的安危和民間的秩序,在外面所有人都稱呼她爲“大小姐”。

    可這位大小姐轉眼間就又不見了。

    在一衆護衛的騷亂之後,立馬分派人馬,四處去尋找她了。要找到她並不是一件難事,因爲她今天的衣着和妝容太過顯眼了。

    他也加入了尋找她的隊伍,只是跟他們的焦急不同,他只感覺到了一種輕鬆快意,好像她得到自由以後,自己的心也自由自在了。

    他滿臉笑意,走街串巷,甚至想要跟着儺舞的人羣一起舞蹈。看吧,那驅逐災厄的舞蹈,那誇張的舞蹈。他也想要忘記一切,跟着一起舞蹈,一起舞動這略顯野蠻的祈願。

    就在他跟着人羣左搖右晃之時,身旁忽然多了一個人,那人穿着鮮紅嫩綠的奇異服裝,臉上戴着長鬍子鬼面,似乎比他還要開心。

    這一身裝扮,正是儺神裝扮,那個人憑空出現,混在了送舞的人羣中,只教人難以分辨。

    可是他還是一眼就分辨出來了。就算是換了一身裝扮,戴着面具,他也能憑藉着她身上的氣味和獨有的舉止而在萬人之中認出她來。

    他低呼了一聲:“大小姐!”

    那人的動作停止了,語氣間帶着笑意,說道:“誰是大小姐?”

    他笑道:“你是大小姐。”

    “我不是大小姐,至少此刻不是。”

    她又低聲道:“他們來了,真是煩死人了!你幫我打個掩護,我先走了!”

    還未待他出言挽留,便見她像是一條魚一般,滑溜地從人羣中消失了。

    他唯有望着她離去的方向苦笑。待那些護衛找來,問他道:“你看見大小姐了嗎?”

    他憨憨地指着另一邊,說道:“大小姐往那邊去了。”

    “你這小傻瓜!”那年長護衛罵道。

    “你怎能不留下她?要是讓上面知道了大小姐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們可要完蛋了!她若是遇到危險又該如何是好?!”

    他傻笑道:“大不了一起丟了鐵飯碗唄……”

    那護衛一拍面門,無奈道:“豈止是丟飯碗?那是有十顆腦袋也挽不回的大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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