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八百八十五章 時之惠穗
    秋良略驚,吳雪之語振聾發聵。一個鬥志昂揚的少年人,多少人都曾經有過的年華。或許是他病入膏肓,以至於出現了幻覺,他看到當年那個還在學堂裏的自己。那時候他還沒像現在這樣,孤苦伶仃,頹頹等死。那時風華正茂,又何嘗不像當今之吳雪?或許每個蒼老等死的重度病患,心裏都有一個不曾老去的少年。那是不會隨着外界改變而改變的信念。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提起自己的名字,都還能像往昔那般露出笑顏。只是那笑顏,在逐漸褪色。

    看着眼前態度頗爲強硬的吳雪,秋良有些恍惚。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宛若雅士文人的少年,骨子裏竟然如此勇烈?

    秋良不禁露出了笑意,頗爲讚許地說道:“很好……但所有的勇氣和信心都需腳踏實地,如果只是一時激憤,何人都能口出狂言。”

    吳雪轉而一笑,又變得極爲圓滑世故,襒裾而禮,笑着說道:“秋兄所言極是,在下受教。”

    秋良笑道:“免禮免禮。”他轉而問道:“你可知,此地實況?”

    吳雪答道:“不知,還請秋兄不煩告明。”

    秋良喟然長嘆,幽幽道:“雪公子既然是船客,又曾被綁過,那該是見過那不男不女、面着濃妝的人了……”

    吳雪此刻一想起那人,依舊覺得不寒而慄,他不光人怪,性格也怪,整就是個怪人。遂說道:“見過。莫非秋兄知道他的身份?”

    秋良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怎麼沒見過?那人可是皇帝派下的兩州巡撫的隨從太監。”

    聞言,如雷貫耳,吳雪渾身一震,詫異道:“巡撫大人的隨從太監?!”

    秋良點點頭,說道:“正是。”

    吳雪說道:“可按照夏律,巡撫配有三到四名協助官員,哪來的太監協政的道理?”

    秋良苦笑道:“誰知道呢?反正這太監就是巡撫大人府上的幕僚。”他意味深長地看着吳雪,接着道,“你這下應該知道,要想破獲此案,將要面對多大的阻力了吧?”

    他頗爲頭疼地扶額,無奈道:“死了這麼一個人物,若是聲張出去,只怕是在劫難逃……”

    吳雪仍未從驚愕之中回過神,喃喃低語道:“那……那秋兄……準備如何處置這人?”

    秋良沉聲道:“既然人已死,想要再尋死因就是難上加難,他已經也沉入江底了……”

    說到這兒,他面露悲慼,似乎又想起了慘死的陳蕊兒。

    可吳雪對此毫不知情,直面過那個太監的,只有遊天星。可他現在又到了何處?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這些吳雪一概不知。

    “他死了?”吳雪愕然道。

    秋良點點頭,說道:“不是我們的人殺死的。那人的武功不弱,而且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也不像是中毒……”

    吳雪突然想到了遊天星。那時候他被挑中,選去侍奉,會不會就是遊天星出手所殺?他只能猜測,除非遊天星當面蹦出來。

    吳雪卻發覺了其中險惡之處。若是這太監有這麼高的地位,若是他被害的消息傳出,務必會引起一場浩劫。想到這裏,吳雪就會覺得頭疼。

    秋良喟然道:“此事,無須再對外人提及,僅這船上的人知道。就快要靠岸了……”

    吳雪說道:“對於這些人……秋兄有何打算?”

    秋良斟酌片刻,說道:“這些人多半年少而難自理,世道險惡,若是讓他們自行回家,只怕是再要陷入另一個團伙之手。”

    吳雪思前想後,說道:“還是報官爲好……”

    秋良瞥了一眼吳雪,笑道:“可若是報官,那豈不是等於將那太監死亡的消息告訴巡撫大人?”

    吳雪說道:“那太監所行之事,巡撫未必就知情,尚可有轉機。”

    秋良點點頭,笑道:“所言極是。那就先這樣吧……我去準備了。”

    船隻緩緩靠岸,這碼頭寂寥無聲,除了江波拍擊堤岸的窸窣響動,便再無他聲。料峭之風緣山坳而下,一直吹到江面上。吳雪等人下了船,四下裏望了望,何來盛夏時景?唯有一派荒涼。原本工人紛雜、商客不絕的碼頭,現如今只有寥寥幾個看守老漢打鼾。既不見當年軍鎮之森嚴,也不見先皇之繁盛。吳雪等人站在寂寥的碼頭,一時不知該往哪兒去。

    這艘船上的船員,幾乎被鬼梟門的人殺絕,就連那船長,也被仁寬與仁厚兄弟借祭奠蕊兒姑娘之名,剁了,丟到了江中。而那些船客,究竟是僞裝的綁架團伙的匪徒,還是其他什麼身份,當混亂之中被鬼梟門的人殺死,吳雪再也無法得知其中祕辛。

    一靠岸,鬼梟門衆人便開始搬運船上的東西,其中有他們收刮來的金銀財寶,還有幾箱子酒。

    吳雪和蘭兒、翎歌、三花姑娘幾人站在碼頭,互相大眼瞪小眼,一時陷入了迷茫之中。也許她們都從未感受過如此淒涼的氣氛,並深深爲之震撼。

    這時候,從船板上下來一隊鬼梟門嘍囉,嘴裏啐罵着,吳雪側耳傾聽,頓時面色驟變。

    一嘍囉啐道:“孃的,我剛纔下到廚房裏,可差點要了老命。”

    另一嘍囉道:“怎的?”

    他收道:“他孃的,老子剛想收刮幾個包子喫喫,沒想到一腳踢翻一個大竹筐,裏面滿是老鼠,到處亂爬。”

    另一嘍囉疑惑道:“難不成,還有人有養老鼠的愛好?”

    那嘍囉罵道:“屁,當我打開鍋的時候,裏面全他孃的是死老鼠,都是扒了皮的!”

    待那兩人走後,吳雪眉頭緊蹙,昨天傍晚喫的幾個包子,彷彿是一劑兇猛的毒藥,攪動着他的胃。旁邊的三位姑娘臉色或青或白,三花姑娘當時就沒忍住,扶着堤岸就吐了起來,那嘔啞之狼狽,幾乎要將胃吐出來。蘭兒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接着再也抑制不住,加入到了三花姑娘的陣列當中,而翎歌彷彿一口深邃的古井,毫無波瀾。

    翎歌瞥了瞥吳雪,昨晚她親自送了幾個包子給他,沒想到卻是害了他。她有種惡作劇般的快意,想要偷笑,但又覺得對不住他。

    吳雪忽然感覺,像翎歌一樣,少食多餐,不飲酒,當一個素食主義者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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