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九百三十四章 暗之心(其二)
    不可否認的是,每個人心中都有這深藏不露的陰暗面,只習慣以良善寬和的一面接人待物,從而避免自己社會性死亡。所有人都要小心翼翼,哪怕是面對自己所無感的,也要以同一種聲音跟着附和幾句。這世間的人們可以同時抱有很多種態度,可偏激、可片面、可極端保守,當然,還有一部分人很“理性”。

    這種人最奇怪,他們的理性中立態度並不是出自於淵博學識和見聞積累自然得來的修養,而完全是因爲內心的惶惑、自傲和無知。

    當然還有一種人,這種人是最奇妙的存在,因爲他們沒有態度。他們的態度隨他人態度的轉變而轉變,隨着輿論導向的轉變而轉變,像極了牆頭草。

    在這個日益混亂的江湖上,任何一個抱有鮮明態度的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樹立很多敵人,更有甚者,會巴不得他們死。只有死了,他們纔可以宣揚出自己的價值,被人憐憫並顯示禱告者們寬厚仁慈的價值。

    這不,受迫害妄想症患者們,已經開始抓狂了。吳雪感覺自己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帶偏,並且受到了威脅,導致他無法、並且不能說出他心裏想要說出的話,結果只能是污穢內積,在某個合適的機緣,就像酗酒的尿急者一樣,急匆匆找一個陰暗的角落排泄,只是苦了流浪的阿貓阿狗們。

    於是,這些散落的章節誕生了。它們會被人遺忘,被人冷落,被人可以忽視,成爲糟粕之中的一員。

    他感到深深畏懼,正如他有些時刻會突然害怕黑暗一樣,迫切地希望找到一處光亮通風且僻靜之地,脫離人羣給予他思想上的重壓,好好地喘一口氣。

    於是他總是沉淪在無窮無盡的夢魘和譫妄之中,得不到解脫,更無人願意去理解一個瘋子的言語。

    “夢姑娘啊……夢姑娘。你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說話,並且聽過三句還不覺得煩的人。或許你是解語花,你是故里夢鄉,你是春江明月,但在我看來,夢姑娘並不存在,只不過是一種符號化的刻板意象……”

    吳雪沉淪在夢幻的海洋裏,時而鮮花飄香,時而大雨滂沱,無數重複或者支離破碎的畫面一一浮現在眼前,他總想把它們牢牢把握,但每每總是錯失良機,陷入懊悔之中。

    他茫然望着天空,晴朗無雲的天空忽然飄落了一滴雨,輕柔落在他的嘴脣上,他抿了抿,只覺得很鹹。接着便是傾盆大雨,將他浸透,成爲了受天時恩澤的祈禱者。

    耳邊時而傳來幽怨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彷彿他還未從一場大夢中甦醒,只能聽到朦朧,且極爲失真的囈語。

    可是確實有人在呼喚他啊,他張了張嘴巴,想要發出聲音,但是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主了,他發不出聲。他感覺到了心口的沉重,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他咳嗽了幾聲,忽然嗆出了汩汩鮮血,鼻子也溢出了血。他感覺自己已經無力迴天,這個吳雪正在垂死的邊緣掙扎。

    伴隨着那聲音,他感受到了絲絲暖意自他小腹處涌起,遍佈全身,讓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時空旅行的冰凍軀體,逐漸煥發了生機。

    待吳雪再一次睜開眼,眼前的光景便忽然轉變,黑暗已經退散,而他也已經不在狹隘幽閉的船內,只是那薄薄的霧氣還未散去。他的意識有些混沌,不久,他看到了一張臉,充滿了焦急和驚喜,耳朵裏像是灌了水一樣,失真的聲音在裏面嗡嗡悶響。

    等了好久,吳雪這才辨識出那張臉的主人。翎歌見吳雪睜開了眼,頓時喜不自禁,將他輕扶了起來,順帶拿出手帕給他擦拭流滿下巴的血。

    吳雪只感覺氣悶,血塊堵在了他的心口,鼻腔口腔裏滿是血腥味,他乾嘔幾下,劇烈地咳嗽起來。翎歌適時地凝了一股內力,輕柔卻又恰到好處地在他後背拍打着,逼迫他將喉嚨中的異物吐出。

    折騰了好一陣子,吳雪這才悠悠轉醒,茫然虛弱地瞧着翎歌,嘴巴稍微動了動,發出虛浮的聲音:“你……我……我們這是在哪?”

    翎歌面露喜色,說道:“我們這是在碼頭……”

    吳雪又問道:“我們已經出來了?”

    翎歌笑吟吟地點點頭,說道:“這倒多虧了你,不然我們肯定會被困死在化象神之術的幻境裏……”

    吳雪只覺得匪夷所思,苦笑兩聲,說道:“我?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麼……”

    翎歌笑道:“不,你做了,而且出乎我的意料。”

    吳雪喃喃道:“在下究竟做過了什麼,以至於讓向來吝惜溢美之詞的翎歌姑娘讚不絕口?”

    翎歌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那這樣好,我收回我剛纔的話,別人誇獎你還不開心。”

    吳雪看了看四周,疑問道:“蘭兒她們呢?就我們出來了?”

    翎歌說道:“你且安心,她們安然無恙,只是你行動不便,身體又極其虛弱,所以她們去前面尋馬車去了。”

    吳雪不由得鬆了口氣,心中的重壓也隨之消減幾分,喃喃自語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

    可是他對翎歌的話根本不解,而且對逃脫幻境的經過,一點印象也沒在腦海裏留下。他只依稀記得,自己和翎歌彷彿被無限黑暗吞噬,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力,與虛無融爲一體,再也逃離不了。頭疼得厲害,吳雪急促地喘着粗氣,每當他想要尋找到那時的記憶碎片之時,總會有種撕裂感。

    翎歌扶着他的肩膀,說道:“你且不要多想,我們都平安無事,有些事還是等你歇息一下,再說吧……”

    吳雪很感激她的提議,因爲他極度疲憊,極度睏倦,只想找一個軟綿綿的牀,就此睡去。所以,當他身子微微向後靠的時候,翎歌臉上微微一熱,但是又不忍心把一個救了自己的病號給殘忍推開,索性由他靠着自己。

    吳雪就這樣靠在翎歌懷裏陷入了沉睡,翎歌又唱起了那首之前她唱過一次的《無名鬼姬頌》,只不過這一次的語調,變得輕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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