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壓住了她,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這賊天老爺,怎麼這麼對她啊?
她的要求已經很低了。
她只想簡單地活着啊。
醫生的話響在她的耳畔,一旦出現血尿,腎臟有可能會出血壞死,那是要移植腎臟的。
移植器官,那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可她哪有那麼多錢。
這些年做蘭黎川的祕書,雖然工資不低,但她卻根本沒有存下什麼錢。
她的工資,一半被胡麗娜扣走,用於支付妞妞的生活費,一半幾乎都被她買了化妝品和衣服了。
爲了讓蘭黎川多看她一眼,她買最貴的化妝品,最漂亮的衣服,最奢華的香水……
這些東西讓她美麗高雅,卻在她需要用錢的時候,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安妮捂着臉哭了。
她不怕死。
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她就想死了。
可是,她死了,她的妞妞怎麼辦?
她要把女兒留在這個喫人的世界任人宰割嗎?
不!!!
安妮想想都覺得害怕。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那塊手錶狀的東西里傳出了胡麗娜的溫柔的聲音:“安妮,你別哭了,要是你的腎臟真的壞死了,我會出錢給你做手術移植腎臟的,這個你大可以放心的,腎源你也別擔心,我也會動員公司裏所有的員工爲你做配型的。”
按理,安妮聽了這話應該安心的。
可她沒有,她感受到的只有恐懼,那種四面八方包繞過來的恐懼。
她盯着手腕上小小的一枚液晶屏,如同盯着一個可怕的妖魔。
這東西果然像胡麗娜說得那麼可怕,既能監控又能監聽。
就好像胡麗娜自始至終地跟着她似的。
而且,她感覺她完全沒有隱私了,就像是赤.裸裸地站在一雙雙可怕的眼睛下。
太可怕了。
可她又不能說不,不能說不想戴這可怕的東西。
如果她稍微有一點不情願的樣子,胡麗娜就很可能會對她的女兒下手。
所以,儘管內心恐懼,臉上卻顯得極其感動的樣子:“夫人,謝謝……”
就像古代,皇帝說要砍腦袋,罪臣還得謝主隆恩。
安妮嘴上說着謝,心裏卻把胡麗娜的十八代祖宗都翻出來罵了一遍。
這都是你們母子倆做的。
你們以爲出錢給我做手術就好了?
你們這是犯法啊,是要受到法律的懲罰的。
可她不知道,就連出錢,胡麗娜都是在騙她。
胡麗娜心想,原本想在完事之後除了她的,現在看來不用動手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客氣了,安妮,我一直拿你當親女兒看的,你這樣,我也很心疼啊。”胡麗娜又裝模做樣地打起了親情牌。
安妮握緊了拳頭:當親女兒看?你會用尖尖的高跟鞋底踹蘭靜的臉?踹蘭靜身體?
不會!
絕不會!
因爲,那纔是你的親女兒!
“好了,別哭了,去葉木心那裏吧。”胡麗娜終於說出了她最想說的,“去了之後,最好套弄一下,看她把視頻藏在哪裏了,若是能抓住她的把柄,讓她把視頻交出來就更好了。這個視頻肯定會影響到你和崢嶸的將來的,你用點心。”
一個人竟然可以冷血到如此地步。
安妮病情嚴重,胡麗娜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安慰了兩句,就又催着她爲她辦事。
還關心着她兒子的名譽。
在胡麗娜眼裏,安妮的命遠遠比不上蘭崢嶸的前程。
安妮不傻,已然明白鬍麗娜這是要榨乾她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什麼影響到她和蘭崢嶸的將來。
她現在連命都馬上沒有了,還管什麼將來呢?
要說有影響,只能影響蘭崢嶸。
若是夏氏知道了蘭崢嶸是這樣的一個浪蕩子,恐怕婚約要取消呢。
安妮心中嘲諷,面上卻是一副被胡麗娜哄信的模樣:“好,夫人,我馬上就去,儘量讓葉木心把那個視頻毀了。”
安妮點點頭,細細地擦乾了眼角的淚水,補了妝,完全看不出剛纔哭過。
然後,她去醫院門口的禮品店買了一籃鮮花一籃水果,這才快步去了蘭黎川和蘭童童的病房。
病房外,是八個一色黑衣的保鏢。
見安妮到來,其中一位攔下了她:“安小姐請止步。”
雖然認識安妮,也知道安妮是蘭黎川的大祕書,但燕山早有交代,一切只聽葉木心的,保鏢出於謹慎,還是攔住了安妮。
安妮停下腳步:“我是來探望蘭總的。”
保鏢說:“請安小姐等一下,我去和葉總說一聲。”
“好。”安妮點點頭。
她倒是希望葉木心不許她進去。
她不想再助紂爲虐,不想再害蘭黎川和蘭童童了。
她也是母親,她不忍心看着蘭童童再受傷害。
不一會兒,保鏢回來了。
出乎安妮的意料,保鏢竟然說:“安小姐,葉總讓你進去。”
“哦。”安妮有些失望。
“這個給我吧。”保鏢接過了她手裏的花籃和水果籃,“病房裏不許帶這些東西。”
安妮點點頭,她倒是希望保鏢能留意下她身上的監控設備。
可保鏢卻看也沒看。
看來這監控設備真的是沒有人能認得出來啊。
“進去吧,安小姐。”保鏢爲安妮推開了門。
這個病房很大。
前面是更衣室,在這兒先得洗了手換了無菌服才能進病房。
安妮洗手的時候,有意讓水龍頭上的水流到手腕上的監控上。
她想毀了這監控。
但很快,手腕上就發出了胡麗娜猙獰而又低沉的警告聲:“安妮,別耍花樣,這監控是防水的。”
安妮驚得慌忙用毛巾擦拭監控,用同樣低的聲音說:“對不起太太,我忘了這個……”
“好了,動作快一點,我沒那麼多時間!”胡麗娜低聲催促道。
安妮快速地換上了無菌服,又走了一段紫外線照射的走廊,纔到了蘭童童和蘭黎川的病房。
病房裏除了蘭童童和蘭黎川,只有葉木心一人。
看到安妮,葉木心很喫驚:“你的臉怎麼了?”
“不小心跌的。”安妮還是那句話,“我剛纔包紮了一下,順便來看看蘭總和小少爺。”
對於安妮的傷,葉木心已經猜了八.九分,卻不點破,只說:“以後要小心點,女人的臉可是最重要的。”
“嗯,謝謝葉總提醒,我知道了。”
葉木心剛纔似乎在給蘭童童講故事,牀頭放着繪本故事書。
現在,她開始給童童做“飯”。
安妮看着葉木心細細地將新鮮的水果蔬菜以洗乾淨,細細地榨汁,然後和了芝麻核桃米粉,手法溫柔而又熟練地通過鼻飼管餵給蘭童童。
之後又抱起蘭童童輕輕拍着他的背部幫助消化。
葉木心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愛意和溫柔。
安妮看着看着,心裏就像是被溫柔的手拂過,冰冷的目光竟然也漸漸變得柔軟起來。
她想到了她的女兒妞妞。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能有這樣的一個人照顧妞妞,她也就放心了,也就死而無憾了。
“葉總,你對小少爺真好,恐怕親媽都做不到這個。”她情不自禁地說。
葉木心微微笑着,並不說話。
安妮猶豫了一下又問葉木心:“如果蘭總一直這樣呢,你會不會一直這樣照顧蘭總和小少爺?”
葉木心的手頓了一下,並沒有回答安妮這個問題,而是問安妮:“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做?”
安妮當即很堅定地說:“會啊,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照顧他們一天。”
“你說了我想說的。”葉木心說着自嘲地笑笑,“想必公司里人會認爲我這麼做是爲了錢權。”
安妮剛要安慰葉木心兩句,忽然,葉木心的眼睛停在了她的手腕上:“你這手錶好漂亮,什麼牌子的?在哪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