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譁變的軍隊人數之多,壓根不是趙構想的那樣,只是少數沒有家屬沒有上船的軍卒。
而是一次有預謀、有規劃的造反
而不是譁營
因爲他聽到了馬蹄聲,還有那混合着呼吸聲、喝令聲,各種指揮的聲音不絕於耳
趙構皺着眉,怎麼都想不明白
他一向優待軍卒,軍卒們爲何要造反這不符合邏輯。
當然趙構的優待,也僅僅是保證軍糧供應充足,這和北地的軍卒們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般的存在。
趙構擦着額頭的汗水,雖然天上狂風呼嘯,四處都是雨水,但是趙構依然覺得一股股燥熱。
“官家,去那邊的鼓樓躲下吧。”秦檜艱難的開口。
因爲旁邊的屋舍,是一處經年失修的鼓樓,裏面蛛網叢生,在大風之下,搖搖欲墜的鼓樓,一點都不符合趙構人主的身份。
而且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鼓樓顯然馬上就就要塌了,如果躲進去,萬一樓塌了豈不是要遭
可是,現在不是顧忌這個的時候。
趙構看了下週圍身邊爲數不多的軍卒,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心點,不要留下過多的痕跡,防止被叛軍找到。”
趙構進入鼓樓是極爲小心的,身上的長衫都是擠過了水分,不再滴答水跡,才進入鼓樓之中躲避。
也多虧這大風的天氣,否則趙構一早就被找到了,大風吹得鼓樓吱吱呀呀作響,趙構待在鼓樓之中,瑟瑟發抖。
唯恐被叛軍給抓住就地剁了,也在害怕搖搖欲墜的鼓樓,真的在颶風的洗禮下,轟然倒塌。
到那個時候,都是個死。
他何時如此狼狽過,做個康王不好嗎
他忽然想念自己在汴京康王府的王妃,自己現在這副惶恐而不安的模樣,圖個什麼
他想回家,但是在他選擇和完顏宗望歃血爲盟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今天這個局面。
爲什麼金人會這麼靠不住呢如果金人沒有向之前一樣一敗塗地,哪裏有現在這等可憐的模樣
到底該怎麼辦趙構前所未有的迷茫着。
而這種迷茫,也在秦檜心中不斷的交割着。
汴京給他的位子是馬倌,而臨安給他的位子是中書舍人,不管怎麼看,秦檜都認爲吳國不應過如此快的滅亡纔對。
佔據了長江天險,只要維持原有的割據,不應該如此纔對,可是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何自己就這樣開始了流亡。
大勢已去,這四個字,已經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裏,以至於他看趙構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在明滅不定的雷光之中,秦檜的眼神意外的陰毒。
可惜趙構現在沒有心思,關注到秦檜的目光,他更多的思考着未來,應該如何自處。
這個時候,向汴京投降,汴京的哥哥能原諒自己嗎
趙構心中有了這個念頭,就壓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好歹汴京的哥哥是自己的血親,雖然不是胞親,但是怎麼說他也是個皇子啊。
畢竟趙佶在艮嶽宮過得還不錯,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趙桓不喜歡趙佶這個藝術家皇帝,可是爲了天子的臉面,爲了皇室的威嚴和正統,也爲了自己的人設,更爲了釣流落在汴京城外的二十六名皇子那些魚。
或多或少的,他做了一些彰顯自己仁義的事,做了不少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當然要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所以趙構纔有了此時此刻投降的想法。
自己還能做回康王嗎趙構陷入了遐想之中。
只是這個遐想,很快就被趙楷的慘痛下場,給嚇沒了。
狂風在呼嘯,趙構和爲數不多的大臣和軍卒,在破舊的鼓樓裏一聲不吭。
“官家,天亮了,風停了。”
“這就能讓淮南崔家的私兵前來增援了”秦檜聽着外面的風聲逐漸變小,臉色變得喜悅起來,喜出望外的說道。
天亮了,就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皇帝,已經被團團包圍。
只要在自己的禁軍平叛之前,沒有被叛軍找到。
趙構不是沒有翻盤的資本
趙構再次站了起來,說道:“速去請援明州州府禁軍,淮南禁軍,悉數前來勤王”
一名軍卒左右看了看,一咬牙站了起來,打開了鼓樓的大門,大踏步的走出去,準備去執行趙構的命令。
“嗖”
一道烏光劃過,箭矢插在了這名無甲無兜鍪的軍卒的眉心,這名軍卒直挺挺的倒下了。
“趙構你且好生在鼓樓內待着,不得隨意出來,否則此人就是你等的下場”門外傳來了呼和聲,趙構迎着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皺着眉看到了門外。
趙構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是張寶
昨天被趙構射了兩箭的張寶,此時蹲坐在鼓樓的院牆之上,手中端着一把手弩,臉上掛着殘忍的笑容。
張寶的兩個小腿已經包紮了,來參加趙構設下的酒宴的時候,張寶綁着綁腿,也辛虧綁了綁腿,否則這兩箭不要他的命,他也得傷筋動骨上白天才能活動。
趙構徹底慌了
張寶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這裏的難道是在外面蹲了他一晚上
事實上,張寶一直尾隨着趙構。
直到確認了趙構不會再離開鼓樓之後才離開,喊來了起事的船首和禁軍,準備策應。
這次起事的船首和船衛其實不是很多,不到一千人的樣子,明州駐紮着四萬禁軍,如何突圍就成了張寶的難題。
至於趙構埋伏的八百精兵,早在趙構匆忙下樓的時候,就四散而逃了。
張寶並沒有率着船衛和明州禁軍硬拼,血戰到底,當然也沒有那個必要。
現在明州禁軍和張寶爭論的焦點,也不是趙構活命與否。
“張船首有財一起發嘛哪裏有喫獨食的道理這趙構的人頭,到汴京皇帝那裏能換不少錢吧。說不定順手也能撈一個官位”明州禁軍的都統制喊的聲音很大。
趙構在鼓樓內,聽到這樣的對話,心中一驚
明州禁軍就在門外不僅不平叛,還在門外討價還加起來
“劉統制這趙構不能交給你現在交給你,還有我等生還的機會這樣,你我各退一步,不就是功勞嗎”
“咱們這樣,二一添作五。你派出九百人,我這裏也有九百人,咱們共同押解趙構回汴京,一起面聖奏對。一起分了這抓到了趙構的功勞如何”張寶的聲音再次響起。
劉統制佯裝很爲難的思慮了半天,才說道:“那好吧。”
“不過劉統制,一路上的補給,就全仰仗兄弟你那邊支持了。”張寶的聲音如同一道道催命符一樣,刺激着趙構略有些麻木的神經。
劉統制答應的非常爽快。
本來他就是適逢其會而已,抓到趙構的是張寶,這名劉統制的這一半的功勳,簡直跟白撿的一樣。
本來投降就足以保命,如果有了抓趙構這一半的功勞,說不定還能撈到個一官半職,繼續作威作福。
他爲什麼不同意呢
“趙官家,請吧。”張寶端着手弩,對着門內笑着說道。
趙構憤怒而無力的喊道:“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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