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河套那邊真的是出了連岳飛都無法容忍的事！</p>
這一次趙桓打開了岳飛的札子，才瞭解到到底發生了什麼。</p>
岳飛等待的靜觀其變的“變”等到了。</p>
李仁忠帶兵劫掠，不禁搶糧、搶皮草、搶牲畜，還搶了無數的人丁，讓他們當炮灰攻城。</p>
這在大宋的這個時代，是常例，打仗一定會死人，而且百姓居多。</p>
只是西夏人對待他們過去的子民，並不太友好，甚至是殘忍和血腥。見人就掠奪，不論男女老少，統一編入攻城營地。</p>
不願攻城的百姓，害怕攻城的百姓，都被直接坑殺。</p>
督戰隊殺的百姓，都引來了無數的禿鷲和烏鴉爭相競食。</p>
很慘。</p>
但這不是岳飛請戰的理由，他是軍將，他見過更慘的情景，中原被金人鐵蹄踐踏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裏去。</p>
岳飛請戰的理由是後套，的確出了事。</p>
不過是呼延通夜襲西夏軍營，燒燬了西夏軍隊的大部分糧草。</p>
冬日裏的火，很難處理，特別是糧草着火，火燒連營十數裏。</p>
本來呼延通辦了件好事，覺得可以逼退西夏兵。</p>
可是李乾順也是個狠人，爲了後套，直接調度興慶常平倉裏的糧草，令西夏人不得撤兵。</p>
沒有多少糧草的西夏人，玩起了人肉宴的把戲，四處抓人把人磨碎了喫。</p>
這一下子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整個後套的百姓開始了不顧一切的遷徙，向着前套而去。</p>
岳飛的請戰，是爲了前套的戰略安全去考慮。</p>
這十數萬遷徙的百姓，從後套衝進前套會造成太多的不安定的因素。</p>
但是岳飛札子裏請戰的理由，更多的是想要消滅，西夏入境的五萬人馬！</p>
現在後套地區的百姓已經徹底的認清了西夏人的嘴臉，再也不對他們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幻想了。</p>
時機已經提前到了。</p>
民心已經完全歸宋的情況下，再不出兵，恐生怨懟，這纔是岳飛請戰的理由！</p>
這個時候，只要稍微在後套地區，撒一把火星，就可以火燒燎原！把所有的百姓聯合起來，共同喫掉西夏這羣大兵！</p>
高壓而殘忍的手段的確可以帶來恐嚇下的安寧，但是恐懼之下，是壓抑到了極致的怒火！</p>
當這股怒火爆發而起的時候，將會把西夏人這五萬軍卒，燒的渣都不剩！</p>
岳飛本以爲，西夏兵的縱兵劫掠，累下的白骨和冤魂帶來的民心裏的怨氣，會在來年開春的時候爆發出來。</p>
可惜他猜錯了，西夏人比岳飛想的更加能作死，這股民怨爆發的更早了一些。</p>
現在後套已經亂了起來。</p>
時機已到。</p>
前後兩套的百姓，有很多都是從衆心理才站到了張孝純這一邊，但他們心底，依舊對西夏，有着一種謎一樣的依賴。</p>
雖然在大宋均田的利益下，後套百姓和張孝純站在了一起，但是，並不代表着他們真的心向大宋。
現在，他們再也不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幻想了。</p>
和大宋天兵相比，西夏兵如同地府中爬出的惡鬼一般醜陋！</p>
趙桓繼續燒着手頭的札子。</p>
從河套、雲中路、燕京路、保義州六城四處的軍卒都在奮勇，都在拼命，保衛大宋的邊疆安定。</p>
而以孔端友爲代表的守舊派，他們還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拖後腿。</p>
趙桓讓他們餘生都要軍訓的懲罰，而不是要殺要剮，完全是因爲他們沒在糧草調運中壞事。</p>
這是趙桓的底線。</p>
言事歸言事，想說什麼，儘管說。</p>
但是絕對不能耽誤正事！</p>
若是糧草無法充足的保證，趙桓在北地的征戰、放金國漢兒入關和收上京路，都是極度危險的事。</p>
他們的心思也更多的是通過各種手段，讓大宋回到他們那個熟悉的模樣。</p>
在糧草調運上，沒有給自己瞎折騰，沒給自己上演文武相互掣肘的把戲。</p>
趙桓已經非常滿意了。</p>
他在離京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p>
砍一羣在調運糧草中，中飽私囊或者故意逾期不送的人。</p>
可是一年下來，大宋這臺機器運轉良好。</p>
雖然有些小瑕疵，但是自己想做的事，大宋的朝臣們，都保證了它的高速運轉，來完成自己的政令。</p>
這已經很好了。</p>
自己接手大宋的時候，大宋的朝堂元祐黨人和元豐黨人正斗的火熱，能夠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完成三次大規模調運，其實已經非常不錯了！</p>
當然這也是趙桓移駕燕京的理由之一。</p>
畢竟大宋皇帝都親自到了燕京，他們再玩掣肘的把戲，怕是真的活膩歪了。</p>
趙桓將朝臣們的請罪札子扔進了火盆，代表着自己並不打算追究那些小瑕疵。</p>
以及《弔古戰場文》中，推波助瀾或作壁上觀的人。</p>
真的一棒子打死，以後自己政令出現了問題的時候，就沒人願意說真話了。</p>
趙桓看着札子，忽然問道：“孔端友是衍聖公，按理說，在朝中朝外盟友很多，爲什麼朕要廢了他的衍聖公，沒有人給他求情？”</p>
趙桓問的很突然，宇文虛中有些哭笑不得。</p>
官家這個問題，他不能明說，需要仔細考量。</p>
孔端友的衍聖公的公爵，被趙桓直接一扒到底，直接貶成了庶民。</p>
禮部應該上書不合理法，刑部或者吏部應該上書自己不符合規矩。</p>
但是這樣的札子，一份都沒有。</p>
“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趙桓想到了李邦彥當初倒臺的時候的事，說道。</p>
宇文虛中搖了搖頭，看着趙桓的臉色依舊是哭笑不得。</p>
“害怕自己上書求情被殃及？”趙桓又想到了一種可能問道。</p>
宇文虛中再次搖了搖頭，看着刨根問底的趙桓，終於嘆了一口氣，這事今天不說明白，看來官家不會放過自己了。</p>
“官家看那房舍，若那就是大宋，那官家就是那個屋頂，爲天下黎民百姓遮風擋雨。”宇文虛中知道自己即將說的話，有些敏感，不輕不重的拍個馬屁再說。</p>
趙桓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宇文虛中這個馬屁拍的很沒有水平。</p>
“大宋的地基原來是鄉紳，現在的地基是百姓。”宇文虛中笑着說道。</p>
他再次指了指那處房舍，說道：“起到支撐作用的牆壁，原來是禁軍，現在也是禁軍，只不過這壘牆的材料，從土坯變成了磚石。”</p>
“以前的棟樑是孔家，那些椽子就是普天之下的學子。現在官家做的事，就是準備把棟樑給拆了。”宇文虛中就說到了這，不再言語，他端着茶盞笑而不語。</p>
這話不能再往深處說了。</p>
趙桓點了點頭，他只是個普通人，不是個蠢貨。</p>
已經全部明白了宇文虛中表達的含義。</p>
孔家爲代表的儒家思想是棟樑。</p>
棟樑撐起的是什麼？屋頂？</p>
皇權！</p>
拆棟樑直接威脅的是什麼？</p>
皇權。</p>
而現在是趙桓這個皇帝，自己拆自己的臺，自然沒有人反對。</p>
他們也在等官家，拆了棟樑，弄一個新的棟樑上去。</p>
畢竟大宋這座宅子，已經從裏到外換了個遍，沒道理這棟樑還不換。</p>
趙桓聽明白了宇文虛中的話，躺在車駕的靠背上，不斷的思量着。</p>
什麼能代替儒家，成爲新的大宋棟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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