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趙英說起這茬的時候,罕見的被趙桓訓斥了一頓,趙英跟了自己這麼久,老是領會錯聖意。
“朕就是想李承順腦子有病,任氏那麼歹毒的人,都留在身邊,曹賢妃那麼賢惠,他不留在身邊,就因爲是河西九州梁家安排在他身邊,就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沒有識人之明。”
“而且任氏有曹嫺身段好蠢材一個。”趙桓拍着桌子。
他宮裏是有個遺孀,還有倆搶來的人妻,他的確也承認自己是個鐵渣男,但是趙英把他誤會爲人妻推土機,是幾個意思有那麼明顯嗎
趙英想了想,說道:“估計是生了孩子,西朝王庭就有些風雨飄搖了,孩子得不到很好的照顧,身材才走樣了,養在官舍幾個月,自然就回來了。”
趙桓放下了手裏的奏章,府州邊事安定,折家二房摺子彥被斬首,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他越發發現自己手頭的事,越來越少了。
是大宋安泰了
趙桓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大宋這安靜有點過分。
國泰民安也跟自己有關係嗎
這會兒不應該四處都是急報,蝗蟲飛起來了嗎
趙桓想了想說道:“你讓皇城司的縣尉司,好好篩查下有沒有蝗災的消息,另外讓李綱層層施壓,高壓之下,醜態必然百出,看看有沒有瞞報蝗災的,朕總覺得這羣該是的官僚在瞞着朕。”
趙英撓了撓頭,其實皇城司的縣尉司早就從去年開始,防蝗除蝗的消息出來之後,都盯着呢,每日都在上報,他笑着說道:“官家,臣記下了,曹賢妃那裏催了。”
雨花閣。
他最近半個月很少去雨花閣,多數半夜處理完公事,就直接回轉延福宮,三個孕婦,三個產前抑鬱症,弄的趙桓頭皮發麻,還有個淨出餿主意的朱鳳英,肚子裏有個娃娃還不安生。
但是今天,他還是破例準備去雨花閣一趟。
所有的皇帝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當皇帝久了,慢慢就從原來的模樣,被皇帝這個殼子,塑造成了一個模樣。
趙桓也不例外。
多疑,是所有君王的天性,沒有哪個皇帝能倖免於難,都是總有刁民要害朕的被害妄想症重度患者。
明明天下四安,國泰民安,非要懷疑官僚們在瞞報,在誆騙他。
明明曹嫺是個老實的姑娘,只是遇人不淑,但是皇帝偏偏要懷疑。
“今天西夏任氏和李仁友進京了。”趙桓坐在精心打扮過的曹嫺面前,突然拋出了一句話。
曹嫺看着官家的模樣,瞧了半天,掩着嘴角輕笑:“陛下是想讓臣妾給任氏求情,還是不給任氏求情不求請吧,顯得臣妾薄涼,求情吧,官家心裏又不舒服。”
趙桓想了想看着曹嫺的眼睛問道:“那你是求情,還是不求請呢”
曹嫺看着趙桓極其認真的模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眼角滑落了兩個淚珠。
“你哭什麼”趙桓無比頭大的撓着頭,這冷不丁的就哭了起來這女人都是水做的嗎
“臣妾打聽了,按照大宋皇室的篩選標準,臣妾這身骨,想入宮那還得看着老宮宦的臉色。苦短,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曹嫺直接用熱情融化了趙桓,她清楚的知道官家這到底是怎麼了。
其實趙桓就是不安。
之前曹嫺就察覺到了官家的一絲不對勁,而种師中的走,似乎激化了這一情緒。
趙桓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平靜,他其實很慌張,惶惶不可終日。
但是趙桓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這種情緒。有時候,人並不瞭解自己本身,也很容易被情緒也操控,但是曹嫺看了出來。
次日趙桓扶着腰,參加种師中的葬禮的時候,都不清楚昨日的自己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而曹嫺卻罕見的來到了延福宮找到了朱璉和李清照。
“官家最近比較焦慮,你們發現了嗎”曹嫺喝了一口茶笑着說了今天的來意。
李清照和朱璉互相看了一眼,她們習慣了大宋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的官家,突然聽到有人說官家極爲的焦慮,他們仿若聽到了安娜在講天方夜譚一樣可笑。
“官家是一個很勇敢的人。”李清照搖頭,天下誰都可能倒下,唯獨大宋的皇帝,不會。
曹嫺訝異的看着朱璉問道:“你也這麼認爲的嗎”
“有什麼問題嗎姐姐多慮了。”朱璉也是一臉疑惑的問道。
官家是大宋的天,官家哪裏來的焦慮和不安
是的,所有人都認爲大宋的皇帝應該是正常的,也應該是無所畏懼的。
曹嫺想了很久,才說道:“我想着,官家哪天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官家那個閒不住的性子,去哪裏散心,都會變成視察,弄的雞犬不寧。”朱鳳英聽到曹嫺這麼說,輕笑着說道,她跟着官家一路北上,官家一路上哪裏有散心的時候不是軍務,就是政務,一整天忙到晚。
曹嫺點頭,扯了一些家常,雖她還是止不住的擔心,但是所有人都認爲官家是無礙的。
直到三日後的常朝上,趙桓和李綱大吵了一架之後,要罷免李綱的風聲,在汴京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傳開。
趙桓將所有的朝臣趕走以後,憤怒的說道:“李綱說天下無事,這怎麼可能無事呢我看他就是當了宰執,翅膀硬了覺得朕奈何不了他了,真是氣死朕了。”
趙英低着頭說道:“那若是天下真的無事呢”
“出去”趙桓一伸手,憤怒的咆哮着,把趙英也從文德殿上趕了出去。
一個人影從文德殿外走了進來,速度很慢的來到趙桓的身邊。
“朕說出去,你聽到了嗎”趙桓憤怒的吼着:“誰讓你進來的這裏是文德殿,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臣妾絕無擅闖之意,只是陛下心中煩躁,臣妾有良方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