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輕捏廣袖，右手端起茶壺在我面前斟上一杯清茶。
茶香嫋嫋，清香肆意。
我拿起杯子輕抿一口，神清氣爽的甘甜味瀉下喉嚨。
我放下杯子，稱讚道：“果然是好茶。天音上神不會是找我來喝茶的吧。”
天音微笑道：“鬼後，不瞞您說，老者卻有要事找您。”
我低頭沉思，已經能想到他會開口說服我，是讓我放棄君無邪，讓他去天界覆命。
我神色認真問他：“天音上神請直說無妨。”
天音捋了捋鬍鬚，爽朗的笑道：“鬼後乃爽快之人，哈哈，老者是來說服鬼後，天帝很欣賞鬼王大人，認爲他幾千年乃至上萬年難得的天縱之才，讓老者特意來說服……”
果然是這樣，我猜的沒錯。
聽見天音的話，我臉一下子沉下來，突然站起來，準備走出去。
我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談的。
我和君凌離不開君無邪，縱然君凌日後是小冥王，以後揹負整個冥界爲責任。
可他還小，要是在孃胎裏沒了父親，我不知道他還將面臨多少艱難險阻。
而我呢，只是個二流天師。
隨便來個厲害的鬼魂都能把我給滅了。
我和君凌都離不開君無邪，也不願意離開君無邪。
我陰沉着臉，甩開珍珠屏簾，準備走出去時，被天音給喊住了。
“鬼後請留步。”
我轉頭，冷着臉對天音：“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鬼後，萬衆皆緣，凡是皆有因果，就如這面陰陽輪迴鏡般，他能看到前世今生，看到過去未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老者爲何一次次苦口婆心的說服北冥鬼王上天界嗎？”
我轉過身來，認識琢磨他的話：“爲何？”
天音手指陰陽輪迴鏡道：“你每次從陰陽輪迴鏡中，看過去，但您卻從來沒有了解過，你和北冥鬼王、南陰屍皇之間的情仇愛恨，老身此次下凡除了捉拿夜雲歸天界外，還要化解北冥鬼王、南陰屍皇之間的恩怨，爲了冥界芸芸衆生，希望二人千年宿怨能化解開來。”
君無邪和鳳子煜的宿怨能化解？
我覺得那不可能，就算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彗星隕落……
這兩個人也絕無化解的可能。
在我看來，這比登天還難。
不，比鳳子煜飛昇成仙還難。
我聽君無邪說過，他屍修到了大乘九層境界，差最後渡劫，便可飛昇成仙。
渡劫差的是機遇，他要飛昇成仙並不難。
我又回到桌子邊坐下，看天音上神的眼神裏有這麼一絲的天真。
手指點了點桌面道：“上神，這個難度係數太大了，我覺得您還是指點鳳子煜如何飛昇成仙來的容易，再說他和君無邪下冥界的時間應該相差無幾，要不然兩人不會看起來這麼年輕。”
“你說君無邪是天縱之才，沒理由不看到鳳子煜是嗎？”
天音上神對我慈祥的笑道：“南陰屍皇生具靈性，自己悟透會飛昇成仙的，不過老者和他聊過，他和北冥鬼王一樣，對飛昇成仙毫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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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天音上神的回答，我一點都不意外，鳳子煜的確很執着，甚至來說固執的可怕。
可惜，我並非他的良人，他的固執用錯了對象。
天音上神輕聲道：“鬼後，解鈴還需繫鈴人啊。”
我手指揉着糾結的眉頭，輕嘆了一口氣：“唉，我何嘗不想他放下，可是他要真正放的下才行。”
“非也，鬼後，北冥鬼王和南陰屍皇的恩怨，只有你才能解開，不然兩人永遠會惡鬥到底，只要他們一日在惡鬥，冥界就不能統一，千千萬萬鬼民和屍民，永遠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此前，他們爲爭得您的一魂一魄，連毀無數座城池，死傷二十餘萬鬼民屍民，甚至上百鬼屍搬遷，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崑崙山下，萬鬼骨，集屍崖……這些都是當年戰亂留下的創傷，至今幾百年過去，仍然無法恢復平靜。”
聽見天音上神的話，我膛目結舌。
我知道他們爲了凌幽魂魄，應該是我生前的魂魄，大打出手過，也就是兩個人之間的鬥爭。
可沒人告訴過我，他們居然在冥界，發動瞭如此大的戰亂。
天音語重心長道：“或許您不理解，爲何兩人會如此喪心病狂的爭奪您一魂一魄。”
我聽到天音用喪心病狂一詞，微微皺了下眉頭。
他拂塵一甩，手指着陰陽輪迴鏡道：“老者看把兩人前世恩怨展示在您面前，除了您能讓兩人能放下仇恨，讓冥界平靜安寧，老者別無他法。”
天音手執拂塵，一縷白煙朝陰陽輪迴境一甩……
陰陽輪迴鏡瞬間放大，呈現真實的3D影像在我面前。
我站起來，走到陰陽鏡前，前面的影像就像穿越了一樣，觸手可及，是那麼的真實。
圖像好像定格在上次陵國皇宮內，凌若把匕首插進凌幽的胸口時。
那畫面我有親身經歷過，匕首插入胸口的痛苦。
那種悲憤絕望的心情，那種恨不得把凌若撕碎的感覺，又來了。
我不由自主的手覆在胸口上。
看着凌幽胸口處鮮血涌出，染紅整個衣裙，她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往後倒去。
凌若走到她面前，狠狠的往她胸口踹了一腳，陰陰的冷笑道：“小賤人，你就跟你娘一樣賤，想跟本宮搶男人，本宮讓你死無全屍。”
凌若對宮女下令道：“來人……放火。”
宮女把牆壁上的燭臺取下，燭臺點燃宮殿，窗幔，屏風……
不消片刻，宮殿內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焰越燒越烈，就快將倒地的凌幽吞噬。
凌幽還未死透，她嘴角涌出鮮紅血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火。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我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看她的嘴型，應該是一遍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對君無邪說對不起嗎？
沒有跟着君無邪一起走？
她在後悔還是向君無邪懺悔？
突然，一陣巨大響動聲，燃着熊熊大火的雕花木窗劈開，一道頃長黑影破窗而入。
是君無邪，他原本想說服凌幽出宮，卻又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