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沉思許久,沒想明白自己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掛”是什麼,回京十天,他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安排妥當,事無鉅細。
還有什麼沒做?
他皺眉又努力琢磨了一會兒,之所以這麼謹慎,是因爲他這一走,一時半會很難回到這世間。
蒼涼天地間。
孤零零的蘇昊來回踱步,實在想不出哪有問題,止步,再看一眼四周熟悉的景物,心道:“該走了。”
蘇昊轉身走入山洞。
幾千公里外,西南重鎮渝城,千萬人口的大都市。
由於渝城坐落在山區,加之城區被江河分割,能蓋樓的平地不多,導致高樓大廈道路住宅極爲密集。
一處擁擠老舊堪稱棚戶區的小區裏,一個帶着口罩穿着廉價職業裝長髮隨意紮成馬尾辮的女子,右手挎包,左手拎着從超市買來的打折水果蔬菜,快步走入五號樓二單元。
老住宅樓,沒電梯。
女子拎着東西一口氣走上五樓,把蔬菜水果放在地上,從包裏掏出鑰匙,開門。
屋子不大,一室一廳一衛,六十多平米,擺設很簡單,沙發、桌椅有些年頭,尤其客廳擺放的電視,是早就被淘汰的那種二十九英寸“大彩電”,與現在的液晶電視相比,這玩意等同古董。
女子換上拖鞋,脫掉外套掛起來,最後摘下口罩,露出嬌美容顏,大概是太過勞累,氣色略差,有些憔悴。
“回來了?”
一個貌似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從臥室走出,輕輕帶上臥室門。
“王姨,寶寶怎麼樣?”
女子問中年婦女。
“寶寶剛睡着。”
被女子稱爲王姨的中年婦女笑着說了一句。
“辛苦王姨了。”
女子說着話走到臥室門口,小心翼翼推開門,瞧睡在牀上的孩子,這孩子十五個月大,是她的親骨肉。
看到安詳睡覺的兒子,女子笑了,勞碌一天的疲憊似乎一下消失,笑容中流露着滿足與幸福。
“小李,我家裏有用錢的地方,我的工資……”
中年婦女是女子僱的保姆,在她上班時給她帶孩子,月薪三千,本該在三天前結這個月工資。
女子關上臥室的門,轉身尷尬笑道:“王姨,我這個月工資下週才發,一發工資我馬上給你錢。”
“下週……”
王姨有點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嘆口氣。
“謝謝王姨體諒。”
女子上前握住王姨的手,表達謝意。
王姨道:“你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我當然能體諒你,不過我也不容易,每個月也指着這點辛苦錢補貼家用。”
“王姨你放心,我絕不會把這個月該給你的錢拖到下個月。”女子清楚王姨擔心什麼,做出保證。
王姨點頭道:“那就好。”
女子回了家,保姆王姨也就可以下班了。
王姨換好鞋,跨上自己的包,要推門出去時,忍不住回頭瞧女子,道:“其實,你應該考慮一下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事兒,你這
麼年輕,孩子那麼小,終歸得找個男人依靠,不然會很辛苦。”
王姨無語,哪有當父親的,從孩子出生,到孩子一週歲多,一直不出現,一家三口遲早重聚……藉口罷了。
是未婚媽媽,還是有夫之婦,她活了大半輩子,能看不出來?
這個叫李玟的丫頭,八成是嫌棄她那離過婚的大侄子。
王姨想罷,撇撇嘴,開門走出去。
“王姨再見。”
李玟揮別保姆王姨。
王姨沒說什麼,關上房門下樓,想起李玟有一次逗孩子時曾說“小寶貝,長得跟你爸一樣帥,長大了也要像你爸那樣頂天立地喔。”
“頂天立地……”
王姨邊走邊嘀咕,然後搖頭,認爲李玟在做白日夢,如果李玟的孩子真有個頂天立地的爹,即使是私生子,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方。
屋裏。
李玟長取來筆和筆記本,坐在沙發上,計算下週發工資後,到手的一萬塊錢怎麼花。
月入一萬,似乎不少,可房租、保姆費用、養孩子的費用就得佔據七八千,剩下兩千剛夠喫喝穿,且不能穿好的。
再者,她月入的一萬,除了一千八底薪,其它是銷售提成,並不穩定。
“面霜粉底只能用到月底,該買了,寶貝的奶粉也快沒了……”
李玟在筆記本上將必須買的東西一項一項列出來,總花費超過一萬元,她放下筆,苦笑自語“下個月又得劃信用卡。”
去欠銀行的錢,李玟心裏不踏實。
工作的4S店,跟她同齡的幾個女銷售,都是卡奴,平時穿好喫好時不時去旅遊度假打卡五星級酒店,看上去活的光鮮亮麗,實則負債累累,壓力極大。
她雖辛苦,但不像那些同事日日爲還錢發愁。
負面例子擺在那。
她對劃信用卡有所顧忌。
其實,她本不需要這麼辛苦,帶着孩子回濱江即可,但她不願這麼做,以她母親那性子,一旦知道孩子是誰的,必定要鬧。
榮華富貴,名分,若是她母親憑着她的孩子鬧來的,她寧可不要,那是對愛情的褻瀆,甚至使深愛的男人看輕她。
“我願意爲你,爲孩子,承受一切。”
李玟扭頭凝望窗外,眼神堅定。
她倔強承受苦難,亦是在等深愛的男人主動來這裏找她,主動找她,說明他記得她,心裏有她。
她愛他,他心裏有她,這樣在一起才幸福,否則單方面的愛,只會使彼此痛苦,不如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響亮的哭聲傳出臥室,打斷李玟紛雜思緒,李玟趕忙起身,快步走入臥室,抱起睡醒的兒子,發現兒子撒了一泡尿。
“寶貝別哭了,媽媽這就給你換尿不溼。”
李玟開始忙活,換好尿不溼,衝好奶粉,將奶瓶拿給小傢伙,小傢伙不哭了,抱着奶瓶吮吸着。
飢腸轆轆額頭冒汗的李玟,坐到牀邊,捋了捋額角散亂的髮絲,看着兒子眉開眼笑喝奶,她也笑了。
兒子開心,她再苦再累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