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道爭鋒 >第四十三章 萬里尋親 滾蟒山主
    魏國西疆,滾莽山。

    山中一處塢堡之中,山主張展正半躺榻上,他年約四旬,相貌堂堂,黑髮美須,雖是面頰消瘦,膚色晦暗,看得出正身染重疾,但雙目仍是威凜有光。

    他先是朝着站在牀前的五個兒子望了一眼,見他們唯唯諾諾,不敢擡頭,不禁眼露失望之色。

    他目光又慢慢移開,投到不遠處那兩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中年漢子身上,嘆了聲,道:“梁伍兄弟,錢通兄弟,你們隨我山上也有二十年了吧?”

    梁伍怔了怔,隨後想起了什麼似的,感嘆道:“是啊,都統是永泰三年帶領衆兄弟上山的,如今正好二十年了。”

    張展點了點頭。

    他七歲時曾被一夥強人擄掠,販賣至西疆,後來因爲憐憫一垂死的老道人,給了他一口水喝,卻不那老道回贈了他一本武經,藉此練得了一生好武藝。

    十四歲時他從軍入伍,只六年時日便積戰功升至都統,後因上官戰死,怕回去受了責罰,遂帶領三百多名部曲夜襲山寇,將其剿滅之後便在這滾莽山上起壘築營,佔山爲王。

    也是運氣好,後來他們又在山腹之內發現一處能養活數萬人的肥沃盆地,狂喜之下,便開始廣聚流民。

    數十年來,胡民與邊疆諸多封藩征戰不休,依附而來的流民也越來越多,他的勢力越來越大,不但在山中修築了營寨,便山下也是築起了十數座塢堡,種田收稅,鑄造甲冑兵器,強弓硬弩,購置馬匹。

    如今他治下有民十餘萬,戰兵八千,甲冑馬匹齊備,已是方圓數百里之內少見的大勢力,便是一些藩國小邦也要仰他鼻息而存,儼然一方巨頭。可如今,這一切卻抵擋不住病疾上身。

    張展嘆道:“我已老了。”

    梁伍急道:“都統方纔四十歲,怎說老了?”

    張展沉聲道:“梁伍,你記着了,若是我死了,便由你主持山上諸事。”

    梁伍大驚,失聲道:“都統,這話怎說得,此不過小恙,休養一陣便好,怎可輕言生死?”

    張展自嘲一笑,道:“我乃自家知自家事,此番病入膏肓,定是命不久矣了。”

    梁隊再想說什麼,嘴脣剛動,卻被張展伸手製止,他正說什麼,這時突然聽到一陣啼哭之聲,張展一皺眉,知道是他幾個沒用的兒子,心中頓時一陣厭煩,怒喝道:“哭!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再哭我打斷他的腿!”

    他二十來年生殺予奪,這一動怒,他那幾個兒子立時止住哭聲,個個都是噤若寒蟬。

    而牀榻前另一個模樣精悍的中年漢子見了,心中一悸,目光中現出幾分複雜之色。

    罵過之後,張展似乎覺得有些喫力,閉目休息了一會兒,這才轉而對梁伍言道:“梁兄弟,你也看見了,我這幾個兒子都是不成器的,你不來接掌這山頭,如今還有誰可以?這些年來老兄弟們的心血可不能白廢了。”

    梁伍堅決搖頭,道:“那也不成,大侄兒還在靈橋道宮學武,都統這打下的基業當由他來接手纔是。”

    他口中所說大侄兒,就是張展長子,張純德,因爲張展少時受過道士大恩,所以頗爲敬畏道士,這兒子自小就被他送上靈橋道觀學武,前年方纔回來過一次,雖只有十九歲,但是赤手相搏,山中卻無一人是他對手,持矛而鬥,更是能敵百衆,勇武異常,滾蟒山中年輕一輩對他都是極爲服氣。

    張展忽然側過頭,問向那始終不曾開口精悍漢子,道:“錢通兄弟,你看呢?”

    錢通被突然問到,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他咳了聲,道:“德純他勇毅剛健,此基業當由他來接手纔是。”

    張展沉聲道:“年輕人毛糙,哪裏能夠服衆?”

    梁伍大聲道:“都統,你說什麼話來?若是你讓大侄兒來接位,誰敢動歪念頭,我梁伍第一個不放過他!你好好養病就是,好了之後,老兄弟們還聽你的。”

    錢通眼皮一跳,雖看似若無其事,但眼底卻現出些許冷意。

    張展嘆道:“那便過兩日再說吧,你等先出去,我與孩兒們說上幾句話。”

    梁伍與錢通知道他有話要私下裏與家人說,便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待他們走後,張展目光轉動,最後落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身上,露出一絲笑意,道:“靈雨,你過來,其他人都走。”

    他幾個兒子都是小妾所生,性格懦弱,聽了這話,如蒙大赦一般走了出去,只有那少女走了上來,坐在牀榻上,握住了自己父親的手,她只感覺那平時有力溫暖的手,如今卻是虛弱鬆軟,一片冰涼,不禁一陣黯然,道:“爹爹。”

    張展一把反抓她的手腕,後者只覺手腕生疼,卻又不敢抽出來。

    張展目光中威棱四射,低聲道:“靈兒,你聽我說,有人要害你阿爹,你今夜出山,去尋你大兄去,讓他連夜回來。”

    他本來身軀雄健,更兼得了粗淺練氣之術,寒暑不侵,百病不生,這身惡疾來得莫名其妙,因此懷疑自己中了邪異道術,但卻不確定到底是誰人要害自己,方纔試探了一番,心中雖然有了幾分底,但也不敢冒險,因此纔要這素來膽大的女兒下山接大兒回來。

    張靈雨愕然道:“爹爹,我……”

    張展不容置疑地言道:“別多問,照做就是,如若天明前找不到他,你也千萬不要回山了,日後着他替我報仇就是,去吧!”

    張靈雨猶豫了一下,咬着下脣,道:“是,阿爹。”

    錢通回了自己宅子之後,默坐了半天,便起身去了後堂,推門而入,正有一個道人坐在蒲團上,此人下巴尖尖,眼細似縫,坐在那裏,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睜眼還閉眼。

    錢通陰沉着臉問道:“他何時死?”

    道人眼縫中有一絲精光閃過,道:“用不了多久,被我這‘消元散’毒過,至多明夜,必死無疑,你不是說不急麼?”

    錢通面色一陣變幻,嘆道:“虎死不倒威,張展身染重病,命不久矣,可我四下試探,居然沒人敢有半點異動。”

    道人嘿嘿言道:“你要他早些死,倒也簡單。”

    錢通有些意動,又躊躇了一陣,便強壓下了這個念頭,道:“不可,若是他突然暴斃,必會引起梁伍和那些老兄弟的疑心,如今尚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這時,卻有一個臉抹脂粉的中年婦人匆匆跑來,道:“老爺,老爺,有事……”

    錢通看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何事?”

    “張靈雨半個時辰前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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