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能不能換個方式?”出人意料的,露華竟然沒有立刻坐下,站在座位上對芳賀不緊不慢地說,“這節課的內容我已經記住了。罰我抄寫,不會有什麼加深印象或警示作用,反而會浪費我學習其他東西的時間。”
芳賀有點傻眼,年輕的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知道這個留學生的思維非常自主和活躍,可是面對懲罰,竟然也敢提出不同意見?她是沒把校規放在眼裏,還是真的只是嫌浪費時間,不想抄寫?
芳賀深吸了口氣,半晌無語,緩緩說道:“你的自學能力強,老師知道。但你應該爲同班的大家着想,你沒有認真聽課,現在卻還在同老師爭辯,就耽誤了大家的上課時間,這是無法彌補的。”
“我知道了,我保證,下不爲例。還有,我應該遵守規則,去教室外面站到下課吧?”說完,露華指了指自己的手錶,眨眨眼,“站在外面同樣聽得到講課——這節課還有十五分鐘。”
班長平野回過頭注視着露華,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欽佩,她側後座的男生低低地說了一聲“太酷了!”
“那麼你站出去吧。不必抄寫課本了。”芳賀低下頭看一眼教案,輕輕嘆了口氣,“今晚放學後,或是明天午休時間,老師希望跟你好好談一談。”
露華無所謂地應了一聲“ok”,拿起課本和筆快速走出教室,還輕輕帶上了門。芳賀看到,班上有幾名學生不以爲然地撇着嘴,但更多的學生則像班長平野一樣,目光追隨着秋庭的背影,甚至還帶着崇拜。芳賀在心裏搖了搖頭,這不是個好苗頭,她應該儘快跟她談談心。
把教室門關緊,露華靠在門和窗戶之間的牆壁上,確保班上沒人能看到自己時,掏出手機給路德回了一條郵件。
從起牀開始,路德在到處翻找一隻從美國帶來的鋼筆,她匆匆出門,沒理會也沒幫忙,現在剛好可以回覆了。她曾看到菲特伯伯把那杆鋼筆夾在耳朵上,而菲特伯伯是喜歡用身上的東西來馴鸚鵡的——現在很有可能被家裏的鸚鵡抓到了它自己的小木屋裏!
發送完畢,正想翻開書,餘光發現自己右手邊十米,有個熟悉的身影。露華定睛一看,是早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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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走廊上,被穿堂的悠悠小風一吹,早苗的頭腦逐漸冷靜了下來。罰站的頭幾分鐘,她一直在提心吊膽地向1組教室門張望,還好,沒有人出入,也沒人注意到她。
1組這節課上的是數學……早苗豎起耳朵聆聽隔壁教室傳出的聲音,不知翼君會不會被點名回答問題呢?他的學習成績怎麼樣?
不知不覺,早苗聽了十幾分鍾鄰班的數學課,自己班上在講什麼也不去理會了。正在努力捕捉聲音,早苗突然敏銳地聽到,從走廊另一側傳來開門的聲音。
早苗猛地回頭去看,發現打開的是3組教室門時,她略略放了心。可看到出來的人時,早苗漲紅了臉,再也不想往那個方向看一眼了。
起因是這樣的:早上,跟在早苗身後走進教室的又是千代宮舞子和她的幾個朋友,她們對秋庭進教室前那回眸一笑表示出了極大興趣,嘰嘰喳喳笑個不停。早苗直挺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忍受着魔音貫耳,她們卻越說越興高采烈,竟然說秋庭一定是對着足球隊的明星、核心人物——大空翼在笑!
因爲,千代宮信誓旦旦地說,她親眼看到,秋庭嫣然一笑之後,翼停在1組門口,也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翼君好可愛啊,他們倆看起來很般配呢!”最後,千代宮陶醉地總結說。
就是這句話徹底戳了早苗的心窩子,她氣憤不過,站起身跟千代宮理論了幾句,叫她不要無事生非,千代宮卻一臉詫異和委屈,認爲自己沒說錯什麼,她的朋友們也紛紛幫腔。早苗氣得摔了自己的文具盒,大聲喊着讓她閉上大嘴巴,不然要她好看。
中野浩二拉着她的一條胳膊,讓她不要激動,足球隊的幾名成員也來勸說着什麼,千代宮一副受驚的樣子,淚珠含在眼眶裏要掉不掉,早苗氣得咬牙切齒,只想上前去把她那張柔弱的假面具撕掉。
就在這個時候,班主任北方老師進來了。見到滾了一地的筆和文具,歪歪斜斜的課桌,只問了座位靠門的女生——她也是千代宮的朋友,不分青紅皁白就讓她站到走廊裏去。正在氣頭上的早苗賭氣說了句“出去就出去”,連課本也沒拿,摔了教室門就出來了。
還有天理嗎?早苗氣鼓鼓地想着,一直爲翼君加油、搖旗吶喊的明明是她,她們什麼都沒做,就知道造謠起鬨!秋庭秋庭,她有什麼好?不就因爲她是美國人,身份特別了點嗎?她爲翼君做過什麼?明明連自己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憑什麼只因爲一個討厭的笑容,大家就認定她跟翼君“般配”,憑什麼!
早苗越想越氣,蹲坐在涼涼的地板上,眼圈也紅了。
不過,只過了幾分鐘,早苗就冷靜下來,起身緊張地聽着1組教室的動靜。她剛想起來,自己班上也是有足球隊成員的!萬一他們一起練習時對翼君說起這件事,萬一他因此認爲她是個粗野的女孩,那怎麼辦?剛纔太沖動了!
只是,看到秋庭露華出現,早苗又不冷靜了,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爲她!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惡狠狠地許個願,讓秋庭別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最好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
早苗用餘光瞥着秋庭,秋庭似乎沒注意到她,掏出手機按了一會兒,又塞回口袋裏,一分鐘過去了,連課本都沒翻開。
瞧吧,明明在被罰站,她不想着反省或聽課,而是先辦自己的事,甚至無視校規公然在上課時間用手機!絕對的我行我素,以自我爲中心!
認爲她很好很可愛的人,都是眼瞎了嗎?早苗出了口惡氣,忿忿地想。
(第四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