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痛苦的狀態下,他仍舊是可以透過密密麻麻的藤蔓看見那電梯門,以及時刻籠罩着自己的“死亡”。
對於這陌生的“死亡”,唐居易很難去具體地描述它,因爲它介於物質和概念之間,是一個不應該被看見的存在。
可唐居易還是看見了,並且清楚地意識到了它就是“死亡”,因爲那種陰冷和無助的氣息,還有厚重如深海般的沉凝,唐居易曾經經歷過一次託園長的福。
此時身體無法動彈,精神脆弱到了一個極限,唐居易甚至都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也無法確定自己眼前所見是否爲真實。
那“死亡”原本盤踞於唐居易的周圍,像是一頭在觀察着獵物的猛獸,不斷試探着手頭獵物的狀態,反覆嗅着氣息。
可是,它卻一直沒有去真正意義上地觸碰唐居易,好像無法跨過某一條界線。
一片漫長的沉默,陰冷和腐臭是這個電梯內唯一的元素。
電梯門遲遲沒有打開,而門後的地獄之景也一直沒有展露在唐居易的面前,如同在等待着什麼。
終於,女侍者的聲音有些不甘地響起:
“明白了。”
“即將去往東湖診療中心,7層。”
這一句話宛如天籟,直接將唐居易從意志破碎的邊緣拉了回來,重新看見了曙光。
身體上的黑色藤蔓像是來時一般地潮退而去,從唐居易和千橘木的血肉中剝離,不再吞噬他們的生機。
而那即將完全吞沒電梯的黑暗也是緩緩消散,明亮的燈光重新開始綻放。腐蝕朽敗的景物宛若時光倒流一般復原,恢復了先前的正常模樣。那些慘叫的人面,還有密佈牆面的血手印,都是不復存在。
整個電梯內,只剩下了唐居易與千橘木,還有那個身穿黃色長裙的女侍者。
是的,這個女侍者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化爲了人形,並非再是那塑料模特的人偶模樣。就像是當初唐居易二人進入電梯時那樣,姿態優雅地站在按鈕之前。
她低頭看向了仍舊躺在地面上的唐居易,臉上的神色滿是惋惜,就好像看見餐宴上的美食當着自己的面溜走了一般。
叮~
清脆的提示音響起,而電梯頂部的樓層顯示屏上也露出了“7”的數字。旁邊早就黯淡下去的按鈕上,“7”的位置也的確是高高亮起,和正常的電梯樓層沒有任何區別。
“東湖診療中心7層到了,有人要下去嗎”
女侍者並沒有繼續看着唐居易,而是再度面向了那一排按鈕,履行起了她作爲侍者的職責。雖然電梯內只有兩個人,而且這一層就是唐居易所要求的目的地,但她還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唐居易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氣,雖然完全不想說話,但是還是艱難地發出了聲音:
“有我們要下去麻煩讓門一直開着”
如果不說這句話,以唐居易和千橘木此時的身體狀態,怕是挪動半天也無法離開這電梯的區域。萬一這女侍者再來耍個心眼,玩一手邏輯漏洞,強行認爲“沒有迴應就是默認不下電梯”,再將兩人拖入地獄一日遊,那可就完犢子了。
“明白了。”
即使看起來很不情願,可她還是盡職盡責地按住了電梯的開門鍵,不讓電梯門合上,等待着唐居易和千橘木離開電梯。
“呼橘兄你可有點沉啊”
唐居易費力地掙扎起身,一邊在地上以狗爬式的姿態移動着身軀,一邊是拽着千橘木的腳,嘗試着將他也拽出電梯。
因爲此時的體力實在過於虛弱,唐居易哪怕是自己離開電梯都有些費力,更不用說帶着千橘木了,二人挪動一下便要停頓一會兒,可以說是比蝸牛還要慢。
在此過程中,女侍者仍舊是一直按着電梯按鈕,果真是如唐居易要求的那樣,沒有關上電梯門。
“給爺動啊”
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音,唐居易竭盡全力地抓住了千橘木的衣服,隨後自己向後一倒,接着倒下的力道這才拖動了千橘木。
“你他媽意志力弱成這b樣還好意思當特工呢”
一邊罵着千橘木,唐居易手上的動作卻是一刻不停。
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他並不願意就此放棄千橘木。先不說在接下來的過程中千橘木能夠帶來多少幫助,光是千橘木所瞭解的有關“大田慄然”的過去,就已經是唐居易必須救下他的理由。
“走你”
最後一下,唐居易低吼着將千橘木扯出了電梯,終於是徹底離開了那個可怕的空間。
由於之前女侍者有明確說過這一層是“東湖診療中心7層”,因此唐居易並沒有去考慮“這層樓是幻境”的可能性。
在原版“異階”的故事中,男主角最後來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商場樓層,雖然說場景佈局和他進入電梯前的商場一模一樣,但是其中卻並沒有一個活人,只有他自己,也恰好滿足了“一個人靜靜”的要求。
而在那個故事結尾,女侍者也有說出“一個人獨處的地方到了”的話,證明了這個女侍者並不會在樓層上說謊。
因此,在聽到明確的樓層說明後,唐居易也是徹底放下了心。
隨着千橘木身體完全離開了電梯,那溫和優雅的女侍者也是用她深邃的雙目凝視着二人,按下了關門的按鈕。
喘着粗氣的唐居易也是擡頭,毫不畏懼地與其對視,同樣一言不發。
隨着電梯門緩緩閉合,兩人視線的交匯才就此中斷,在整個對視的過程中,雖然沒有任何語言上的交流,但是卻已經足以囊括諸多。
電梯再度恢復了運行,低沉的機械運轉聲從金屬門後傳來,可以聽見那電梯的確是遠離了二人,向着下方不知名的地方而去,不知道是否是迴歸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地下十八層”。
而在外頭,樓層顯示屏上卻並沒有顯示出電梯所在的樓層,而是匯聚成了一句簡短的文字:
“歡迎下次光臨。”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