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來喫飯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湯，被燙的不停地甩手。
一邊斯哈斯哈地呼着氣，一邊雙手捏住耳垂跳來跳去，看起來格外的稚氣。
歷盡萬難找過來的顧小白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看着小院子裏臉上溢滿笑容的爺孫二人，一時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唐棠感受到手指上燙人的溫度已經褪去，扶着老人坐下，自己也跟着大大咧咧地坐下，然後拿過那個麪包。拆開袋子，將麪包掰成一大一小的兩塊，然後將小的那塊遞給老人。
“爺爺，給。”說着，她嗅了嗅，表情誇張：“哇，好香啊，爺爺，快嚐嚐。”
老人笑着掰了一塊放進嘴裏，邊咀嚼邊笑罵：“調皮。”
唐棠嘿嘿一笑，張開嘴，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邊喫還邊端起湯，吸溜喝了一大口。
遲疑着沒進去的顧小白眉頭微皺。
他可以感受到少女對老人是很親近濡沫的，那她爲什麼麪包把小塊的分成老人呢？
那分量，一看就是喫不飽的。
而且，顧小白覺得心裏隱隱作痛，這些年，你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麼？
這麼的，風餐露宿，吃了上頓沒下頓。
你的父母親人都去了哪裏呢。
顧小白靜靜站在門口心不在焉地想着。
唐棠吞下滿口的麪包，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喝乾淨碗裏最後一點湯汁，對老人說：
“爺爺，我喫飽了，還剩了這麼多面包，我喫不下了。”
老人心疼地看着唐棠：“怎麼又喫不完？你最近老是喫不完食物，這可不好。”
“知道啦爺爺。”唐棠笑嘻嘻地把麪包遞過去：“這不是有爺爺幫我喫嘛！”
老人嘆了口氣，動作緩慢地嚼着麪包，臉上的老年斑和雪一般的銀髮，在落日的餘暉裏散發着暖人的光。
“小棠，你要知道，爺爺老了，不能陪你一輩子，說不定哪天，爺爺就離開你了。”
本來還撐着下巴看着老人喫東西的唐棠聽了這話臉色突然就變了，她伸出手不管不顧地抱住老人的一條手臂，半是撒嬌半是害怕地哼哼：“我纔不管，我就要爺爺永遠陪着我！”
“你啊……”老人嘆息：“什麼時候纔可以長大。”
“不長大，永遠都長不大。”唐棠嬌聲說，順勢把懷裏的手臂抱得更緊，頭也埋進臂彎裏。
雖然聲音沒有任何異常，但是顧小白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老人還要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一道清越的男聲：“原來你在這裏，可讓我好找。”
老人嚇了一跳，唐棠也擡起了頭，兩人同時將目光放到了門口。
一個身材高大勻稱，長相清秀，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人走了進來。
老人微微眯起眼，等着顧小白走近，神色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棠認出來人就是傍晚的時候跟着她的男人，警惕地站起身，擋在老人面前。
顧小白被她一通懟，卻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整個人看起來乾淨異常，說出來的話卻讓唐棠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我想你搞錯了。”他撣了撣袖子，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我非要跟着你，而是你，似乎還欠我什麼東西吧！”
唐棠雙目圓睜，乾脆一叉腰：“胡說八道什麼！誰欠你東西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心虛的不敢回頭，只能不停地朝顧小白使着眼色。
要是顧小白把她偷麪包的事情捅給爺爺聽，就完了。
捱罵是小事，但是爺爺身體不好，如果因此氣病了，那就真的完了。
“哦，是嗎？”顧小白知道她不想他說出來，也不準備說出來，卻也忍不住想要逗逗這個可愛的女孩子。
不知怎麼的，看到她，確認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麼，填的滿滿的。
而再次失去她蹤跡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驚慌的不成樣子，心裏再次空落落一片。
他強迫自己冷靜，然後花了不少時間，終於再次找到了她。
顧小白不介意她的逃離，因爲這是面對陌生人正常的反應。但他此刻，控制不住心中的惡念，想要小小的，小小地懲罰一下她，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會生氣的。
唐棠被她笑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大跨步走上前，用力推搡着顧小白：“有什麼事出去說，不要嚇到我爺爺。”
“出去，出去。”
完全不顧身後老人的叮囑。
顧小白好笑的看着她，仍由她把自己推出了門。
兩人拉拉扯扯着往外走了一段路，唐棠回頭確認了一下兩人再怎麼說話爺爺也聽不到之後，才停了下來。
到了安全範圍，唐棠就一點都不犯怵了。
她鬆開抓着顧小白的手，雙手抱胸，雙腳岔開，眉頭一挑，十足十一副小痞子的樣子。
“說吧，你想怎麼樣？”
顧小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裝模作樣：“我說了，你還欠我東西呢，欠了東西就要還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唐棠有些窘迫，僵硬地偏頭不去看他：“沒錢，再怎麼說我也沒錢！”
“啊！”顧小白輕輕啊了一聲，右手握拳錘在左手手心：“那可怎麼辦呢，我看你也還沒成年，那我還是去找你家大人吧。”
說着，轉身就要往剛纔的小院走去。
“誒誒誒！站住！”唐棠慌了，張開雙手攔住了顧小白的腳步。
顧小白含笑低頭看着少女稚嫩的臉：“你攔着我做什麼？這件事總要解決吧？我替你付了錢，你總不能什麼都不還？哪有這樣的好事？”
唐棠被他說得有些心虛，平時沒少偷雞摸狗，被抓住了抵賴也是常事，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看着這個人清澈的眼瞳，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絲愧疚。
“你，你想讓我怎麼做？”月下的少女漲紅了臉，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