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霸天虎的戰敗,邁格創的死亡,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整個世界就像是一條不斷向前穿行的河流,在經過短暫的波瀾之後,它又夾裹着那些已經過去的故事,繼續向前。
十幾天前的網絡大崩潰造成的影響現在還在,那些因爲數據錯誤蒸發掉的鉅額財富,那些在數據危機中出現的種種問題,都堆在各國政府眼前,演變成了急需解決的重要事務,就連梅林也被牽扯其中。
在這十幾天裏,他被迫參加了很多個各種主題的會議,那些會議的與會者身份都挺高,按照梅林的性格,他是不怎麼喜歡聽其他人在纏綿不休的討論中浪費時間的,但奈何作爲一手解決了機械紛爭的指揮官,這些會議裏往往都需要傾聽來自他的意見。
說實話,梅林能理解這些高層的想法,這一次的塞伯坦人襲擊喚起了很多人對外星文明的警惕,他也樂於在地球整體防禦和進步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見。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梅林很可能是對塞伯坦人瞭解最多的人了。
但梅林有些無法理解的是,爲什麼連世界環境保護組織都會給他發邀請函?難道塞伯坦人入侵還會讓地球的生態環境在短時間內發生影響嗎?
還有什麼人權組織,什麼動物保護組織...見鬼的,他們都來湊什麼熱鬧?
連續不斷的會議邀請讓梅林不厭其煩,到最後他乾脆請了個病假,躲在家裏不出門了,不過在弗瑞和皮爾斯的干預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會議邀請函也快速減少,這讓梅林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清靜。
但今天,2003年11月下旬的某一天,梅林卻主動踏出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塞伯坦人的飛船已經修好了,它們將在今天離開地球,包括和梅林關係不錯的阿爾茜,也會坐着那班船離開。
“譁”
就在梅林打開門的時候,一輛黑紅相間的肌肉車也很準時的停在了梅林家的門口,伴隨着喇叭響起的聲音,車門自動打開,就像是在邀請梅林坐進來一樣。
“我的朋友飛過山,你做好決定了嗎?”
梅林坐入這經典款肌肉車的副駕駛座上,他一邊繫好安全帶,一邊對空無一人的駕駛座問到:
“你要跟着阿爾茜離開嗎?”
“不。”
車輛緩緩啓動,飛過山甕聲甕氣的聲音也在車廂裏響起,它說:
“我和阿爾茜談過,她想要的那種羣星探險的生活不適合我...我不是個探險家,我的一生幾乎都在戰場上度過,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地球的生活方式,說實話,我不討厭這裏。”
“所以我決定留在這裏。”
“嗯...”
梅林靠在駕駛座上,他沒有說話,直到好幾分鐘之後,他突然問道:
“你做出這個決定,應該和我有關係吧?你還在執着於當年那個騎士的‘契約’嗎?”
“有這方面的原因。”
飛過山坦然的說:
“但關係不大。”
“我是個特工,是個很好的特工,我聽說,最近神盾局裏已經有人把我叫‘特工之王’了。”
梅林慢條斯理的說:
“聽我說,兄弟。”
梅林坐直身體,他就像是聊天一樣,對不斷在洲際公路上加速的飛過山說:
“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了,我討厭奴隸制,我也不喜歡這種附庸方式,那是該被掃進垃圾堆的玩意。我幫過你,這沒錯,我們也一起並肩作戰,我們是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我指的是真正的生活,而不是作爲一名戰士一樣活着。”
“邁格創已經死了,暴影號沒了,霸天虎已經失敗了。也許你覺得自己對羣星中還在進行的機械戰爭依然有責任,依然有使命,但讓我告訴你吧,你爲你的星球,爲你的組織做的已經夠多了。”
梅林嘆了口氣,他說:
“那場戰爭不是一定需要你才能贏,但阿爾茜...你要是錯過她,以後可能就再沒機會了。”
飛過山沉默着不說話,但它越發狂野的速度,那越發低沉的引擎聲,顯示着它的心情並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平津。
梅林繼續說到:
“還有你之前說的,你是個戰鬥型機器人,和阿爾茜那樣的探險者不一樣...狗屎!誰會相信這種拙劣的說辭?”
“你是在恐懼新的生活,一名脫離了戰場的士兵能做什麼?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思維邏輯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已經離開了戰場,但你卻還在渴望着回去,沒有仗可打,沒有一個明確的敵人讓你感覺到惶恐,感覺到失去了目標,這很正常。”
“這是一種戰爭的疾病,我對此深有感觸。”
“你得給自己找個方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真正的生活,你就得想辦法給自己造一個...這是個很好的機會,飛過山,徹底的脫離戰爭,進入新生活的機會。”
飛過山依然不回答。
這傢伙很倔強,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樣,就像是山石一樣的倔強。
“說話啊。”
梅林狠狠拍了拍飛過山的駕駛臺,他說:
“你是想聽我一個人給你表演脫口秀嗎?”
“我只是...好吧,你說的都對。”
飛過山低聲說:
“這大半個月裏,我確實感覺到無所適從。”
“我和爵士一起去聽音樂會,和大黃蜂還有查莉一起去釣魚,和救護車一起去參觀人類的機械博物館,甚至是和漂移一起在無人的山谷中冥想,或者和鐵皮打拳擊...但這些都無法讓我找到那種...安全感。”
“我反覆檢查自己的思維迴路,我以爲自己生了病...塞伯坦人也是會生病的,但我沒有,我很健康。”
“我確實在恐懼,恐懼那種我從未想過的未來,在我原本的想象中,這場戰爭不會這麼輕易結束,但它落幕的速度遠超我的想象,邁格創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飛過山嘆了口氣: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誓言,所有的紛爭都在那一刻落幕,然後,無盡的空虛席捲了我。我甚至開始做夢了,梅林,這對於塞伯坦人而言是一種很罕見的情況,但我確實開始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