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晟世之下 >第十九章 上山
    吕府中,一名狱卒正在府门前左右徘徊,满脸急躁不安,忽然看见一人,立刻心神大定,快步走下台阶去。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来人正是独身一人在城内走了一遭的吕小楼,他没有停步,继续朝着府内走去,只是随口问道:“是那和尚的事。”

    “正是,那和尚走了。”狱卒快步跟上,低声说道。

    “嗯”吕小楼猛然止步,回头看向那狱卒,一对透亮的眸子中情绪极多,看的那狱卒心头发毛,慌忙沉下头,不敢对视。

    “这才第二日他便出来了。”吕小楼自言自语着,随即又问道:“他离去时,神情如何,是悲,是怒,还是,喜。”

    那狱卒不知对方为何一问,赶忙回忆着,片刻后才小心翼翼的答道:“都不是,那和尚很慌张,好像是在逃命一样。”

    “慌张,逃命。”吕小楼砸吧着这两个词,嘴角忽而上扬忽而下沉,他当日骗对方入狱,无非是想看看所谓的佛门圣地,是否真的有几分能耐,自古以来,佛道两派皆被看作世外超脱之人,只是相比于道家的无所不能,随心所欲,佛门更专清规戒律,所以那一方牢狱,便是吕小楼给对方立下的清规戒律,规矩之内,人情之外,他给对方留了三条出路,一是悲天悯人,佛门的慈终究是世外的慈,有心救人却无力回天,此为悲,慈悲慈悲,纵然心中有慈,也难敌现实悲苦,正如那日他没有怒杀城门吏一样,是以礼法遏制本心,其二则是大破规矩,不理世俗法制,因善生恶,若是这条路,对方此刻应该已然在县衙内开了杀戒,而第三条路,虽面露欢喜,其实心中早已不知欢喜,见苦思苦,知法守法,无过亦无错,道一声阿弥陀佛,念一句我佛慈悲,求心境坦然,自当欢喜状,然而这三条路,无论不动选择哪一条,这位灵泉寺的入世行走都将失了往日的佛心,而这正是吕小楼想看到的。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走出了第四条路,不过那样的慌张似乎更加表明对方佛心受损才是,可吕小楼却觉得不可思议,可究竟是不可思议佛门行走的佛心如此脆弱不堪,还是因为那和尚为何没有选择他事先留好的三条路,他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狱卒慌张跑来,此时的吕小楼没了方才的淡定,竟是快步朝着对方走去,匆匆问道:“快说,那和尚如何了”

    那名狱卒来不及吞咽口水,不敢停歇道:“小人一路跟着,那和尚去了药铺,买了治外伤的草药,然后又回牢中去了。”

    “回去了”吕小楼惊叫出声,这下他清楚方才一刹那的违和感出自何处,只见他缓缓坐在台阶上,两只手不停在嘴前摩擦着,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回去了”三字,原本透亮的眸子随之黯然下去,两名狱卒见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愣愣的站在两侧,两两眼神交换,皆是不明所以。

    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小半个时

    辰,吕小楼静静的坐着,那三个字已经数不清念了多少遍,终于第三个狱卒出现在吕府前,而这次吕小楼没有急切,而是轻声反问道:“和尚又走了”

    往日习惯了溜须拍马的狱卒好似在沙漠中寻到绿洲般欣喜,连连赞叹道:“公子真是神人啊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真是让小的佩服。”

    可惜这一次他拍到马蹄子上了,吕小楼可没有心情听这些马屁,相反他更觉得对方这番话是在讽刺他,因为他对不动的所有预料都是算了,所以他烦躁的挥了挥手,冷声道:“拉下去掌嘴。”

    那名狱卒条件反射般以为对方是要赏他,正准备谢恩时,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后就被吕府的护卫拉去后院,剩下两名狱卒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方才自己没有多嘴,但也更加心忧继续站在这里,只怕是要殃及池鱼,不过好在他们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吕小楼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神色平静开口说道:“你二人回去,把和尚给我跟紧了,他去过那里,做过什么,就是走了多少步,在那个巷口停了几息,都得给我记仔细了。”

    “是,小的这就去。”两人赶忙答道,然后争先恐后的逃了回去。

    吕小楼神色变幻无常,目光怔怔望着天空,随后伸出一只手在眼前的空间中抓着什么,口中呢喃自语着,“难道是在这里待久了,竟是连着看差了两个人。”

    ......

    北邙山中,三人小心前行,入山以来,单是衙门的哨卡就有四五处之多,而在暗中,吴思量更是察觉到几缕若有若无的隐匿气息,吕成州对于北邙山的封锁可说是大张旗鼓,如若山中真是匪贼蹿生,能禁得起这般架势的,道一声贼王也不过分,却是死心眼的瞄上黄杏城这等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陆迢迢那里会信,何况连魔宗都有插手,反正已经招惹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你不给我好过,我也让你不得安生。

    只是吴思量自打在山外感慨一番之后,便一直摆出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行至此处,眉头皱的几乎能拧出水来,同时手指不停的掐动着,时不时眺望凝神轻轻摇头,好似正应了那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进山之后你跟中邪了似的,银子丢了”陆迢迢打趣说道,毕竟在沈府面对韩血衣,宁可撕符折寿都没见对方这般紧张,哪怕此地魔宗手脚再多,想要脱身,也不算难,除了银子丢了,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让这个心宽宽过苍穹的家伙坐立难安。

    “嘘。”吴思量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寻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在中间凿出一个小坑,随后取出一只葫芦,将方才在溪边接来的溪水淋在上面,片刻后坑内的溪水就变得浑浊不堪,在将一根嫩草连根拔起,插入水中,水势更加浑浊,甚至还有丝丝腐朽之气溢出。

    “果然,这里的灵气死了。”吴思量喃喃道。

    陆迢迢

    好歹在鹤鸣山当了一年多的可怜道士,多少还知道些,这山中灵气自当是天生地养,没有无端消失的道理,要真如吴思量所说此地孕育龙脉,或许便是那条龙脉出了差错。

    “难道是龙脉给人斩断了,既然山外还未曾变化,大概是近些天的事,可惜无缘看到那等大神通,有些遗憾。”

    北弘钟一听这里曾有高人施展寻龙断脉的大神通,整个人忽而兴奋起来,嚷嚷着要去山脉深处看看那位大能是否离开了,最不济也能寻到些痕迹观摩。

    然而吴思量却是开口道:“就此停步吧莫要再往深处去了。”

    “为何”陆迢迢不解道。

    “因为那人并不是断龙脉,而是将龙脉抽离。”吴思量沉声说道。

    北弘钟拍打着脑袋,对于这种玄乎的说法他听的头痛,“龙脉那玩意抽走了又能如何。”

    “养龙。”陆迢迢恍惚间脱口而出,随即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而吴思量面容阴沉,抬眼看向山脉深处的浓重雾气,国师张休瑾与东陵侯圣奉皇名镇压斩断龙脉,所求便是为巩固大晟皇族气运,独留下刘氏江山这条最为粗壮的龙脉,以镇国祚,可若是有人借龙脉豢养天龙,其用意足可以谋逆二字相衬,所以再往深处去,说不准要招惹来杀身之祸。

    陆迢迢走的很果断,能施展那般神通的人可不是韩血衣之流,一品四境,出尘之后修洞玄,窥己身为小观,窥万物为大观,大观芸芸方知天命,而后得人间自在境界,那人肯定是在洞玄之上,最次也是大观洞玄,货真价实的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们三人,所以无需多想,下山便是。

    心中五味杂陈的吴思量将手中的葫芦放在那块岩石之下,或许是寄希望于那葫芦中的些许灵气能够让这山中的腐朽漫上一些,只是他本就是修道之人,自然懂得决堤之水岂有自止的道理,所做的一切无非求个心安。

    北弘钟算是三人中最无想法的一人,跟着来,又跟着回去,虽说极想去观摩那位仙人之姿,可见两人神色异样,好似在躲瘟神,也就消了念头,寻龙断脉的玄乎手段他并无多大兴趣,对他而言总有一日是要以拳脚开宗立派,成就一代宗师,而眼前这两人,一个是集百家之所长的武当山行走,另一人是当世拳脚第一人的关门弟子,足够他这些时日好生消磨了。

    于是三人各怀心思下山,一路无话,生性活脱的北弘钟几次张口都无人应答,干脆自言自语,牛头不对马嘴的将各路拳经拼凑一道,左手打右手,右手拦左手,不亦乐乎,回到客栈中,既然不动在县衙大牢住着免费客房,北弘钟自然是鸠占鹊巢,和吴思量挤在一屋,本想找对方打一场,可看到对方那张脸,冷的让人寒颤,也就不自讨没趣,继续自娱自乐着,饭后却是安生,倒头就睡,鼾声震天。

    吴思量一直静坐到二更天,在街上梆子声过后,悄然起身,从窗边一闪而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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