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迢安逸躺在长椅上,鼻青脸肿的尤清高殷勤的给对方垂肩捏腿道:“大人真乃神人也,这才入京多少日子,先是成为少城府府司,一跃做到陛下面前的红人,而后又连闯黑字十二家赌场,成为黑胡同的新东家,如此壮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说我朝的栋梁之才皆出自应天书院,可我看就大人一位就比得上应天全院,当之无愧的天纵奇才啊”
尤清高一套马屁吹得有鼻子有眼,不过应天书院作为晟国第一学府,每年为朝堂输送的新鲜血液便占了科举进士名额的大半,六部之中大多都是应天学子,可以说是说能够进入应天书院的学生,都是日后朝堂上的佼佼者,官场上的弄潮儿。
“大人,您这鸡何处买的,莫不是被骗了。”刘权皱着眉头看着院中乱跑的秃毛鸡,实在难以形容的丑陋。
尤清高瞥了眼刘权,转而谄媚说道,“他个土包子懂什么,大人买的这鸡可是顶好,你看这跑的多欢畅,这姿势,这身段,正儿八经的跑山鸡都是这个样子,烧出来肉那个美啊今晚上我就让你刘权小刀划屁股,开开眼。”
感觉被不善的目光盯上的秃毛鸡猛地回头,一双眼睛凌厉的看向尤清高,突然一声啼鸣,尤清高被吓的抖了两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尾巴根窜上天灵盖。
“这只鸡不是让你吃的,好生养着。”陆迢迢淡然说道,“对了尤清高,让你送的信,你送到了吗”
尤清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哗啦留下,看的刘权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大人,卑职险些就见不到大人了,那日卑职刚走出少城府,立刻被七八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每一个都是高手,其中一个很可能还是一品宗师,卑职拼死抵抗,与他们苦苦周旋,奈何敌众我寡,信还是让他们给夺走了。”
“当真”陆迢迢坐起身,目光咄咄的看着对方。
“我骗谁也不敢蒙骗大人啊”尤清高肿着一张胖脸,青紫的双眼努力睁着,到时毫不避讳的与对方目光直视,流露出的满满是忠勇气节。
“不对啊尤大人,那日半夜我见你喝的醉气熏熏的回来,不像是与人动过手的样子。”刘权连声说道。
“那,那是有原因的,我壮,壮胆喝的酒,你一天到晚不在府中,我给人打了都没人帮忙,你还有脸说。”尤清高支支吾吾,反而倒打一耙的说道。
陆迢迢看的欢喜,不过对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少城府现在的确差人手,尤其是打手,北弘钟连蒙带骗的能算一个,刘权肉无缚鸡之力,还不知道谁打谁,而尤清高,陆迢迢始终看不真切,一个能够在少城府坚守十年的人,绝不简单。
只是如今的少城府不比往昔,现在虽说谈不上墙倒众人推,可谁都看得出这里是一淌浑水,看似是给陛下当差,然而查的却是圣后娘娘家的后院,稍有不慎,费力不讨好不说,只怕连命都得搭在里面,从前想进少城府,不是应天学府年考前百名的都没脸站在府门前,而现在,估摸着陆迢迢追到家里求,人家都未必赏脸。
“尤清高你先去备张告示,明日我就入宫请旨,咱少城府也得开门大吉。”陆迢迢摸着下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您总不至于就这么让我一穷二白下去吧
......
傍晚,陆迢迢交代好尤清高好生照看秃毛鸡后回到东越王府,刚踏进府门,门后一剑破风而来,陆迢迢反手一指弹在剑尖,长剑立刻脱手斜刺入一旁的花坛中,看着门内那人,陆迢迢又好气又好笑道:“又是谁欺负我们澜儿妹妹了,看这气鼓鼓的样子。”
赵澜儿没有答话,快步跑到花坛旁把剑找到,重新举起,好似质问负心汉一般的口气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什么话,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陆迢迢拨开眼前的剑,边走边喊道,“赵询,我有事与你说,快出来。”
“陆迢迢。”被无视的赵澜儿尖声大叫道,委屈的拔剑一扔,蹲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不知所措的陆迢迢四下张望着,却寻不到一个能帮忙的人,赶忙跟着蹲在地上,轻声安慰道:“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陆迢迢,你今天是不是去见思渝姐姐了。”赵澜儿抽泣着问道。
“是啊”陆迢迢点头说道。
“哇。”
赵澜儿哭的更凶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看的陆迢迢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只怕闯黑胡同时都不曾有此刻慌张。
听到这句,陆迢迢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惊诧问道:“哪跟哪啊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你就回答喜欢不喜欢。”赵澜儿追问道。
“谈不上喜欢。”陆迢迢两手一摊,耸动着肩膀说道。
“真的”赵澜儿破涕而笑,眨动着大眼睛欣喜万分,“那明日你陪我玩。”
“明日不行,我明日要入宫去。”陆迢迢开口说道。
赵澜儿嘴角好不容易
露出的笑容立刻又垂了下去,无理取闹的叫嚷着“你是不是要去找思渝姐姐。”
“姑奶奶,你别瞎猜了好吗”陆迢迢求饶说道。
“明日我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去哪。”赵澜儿小嘴嘟起,骄横说道。
“真不行,我有正事,改日我一定陪你玩。”陆迢迢焦急说道,心想着赵询这家伙怎么还不出来解围。
“哼,骗子。”赵澜儿一拳锤在陆迢迢胸口上,随后怒气冲冲的跑开了。
而这时赵询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摸着下巴,眉头微皱道:“老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看不出来澜儿喜欢你吗”
陆迢迢拾起对方落在地上的剑,摇头笑道:“看出来又如何,只是像我这种人,早就没资格让人去喜欢。”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本剑谱,连带着剑一起塞进赵询怀中,压低声音迈步道:“我为什么活着,还能活多久,连我自己都说不准,那敢拖累旁人。”
“那刘思渝呢”赵询神情认真的问道。
“我跟她没有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陆迢迢停下脚步。
“那你为何要躲着她。”赵询转过身看着对方,“她明明是比太子更好的选择,你是怕日后对她心中有愧吗”
“也许吧”陆迢迢哼了一声,赵询走上前来,一手搭在对方的肩头,唏嘘道:“这么多年,你可曾为自己活过,不累吗”
“谁又不是呢难道世子殿下活的就轻松了吗”陆迢迢轻笑道。
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城里,两个少年各自背负着各自的命运,但是在那之前他们都需要先活下去,即使如此,也已经用尽全力了。
......
一个大早,陆迢迢便在宫门外遇见了等候多时的王贵,难免新奇问道:“公公是在等我吗”
“正是。”王贵依旧慈眉善目,在二十四监的各位总管中,就数他最受人尊崇,不仅因为他在宫中年岁最久,陪伴陛下时间最长,更难得的是他从不对下面的人颐指气使,好似天生的好脾气,不管遇见谁都是那副和善模样。
“陛下知道我今日会入宫”陆迢迢问道。
王贵摇了摇头,说道:“是国师算到的。”
“国师回来了。”对于这位传闻中的儒家圣贤,陆迢迢很是尊崇,而这份尊崇正是从他父亲那里传下来的,当年陆渊还只是一个淮水出身的大头兵,不过却是因为与箫长策是同乡的关系,混到个帐前执戟中郎将,当时跟随晟帝的文臣武将进出大帐时,无人会多看一眼这个籍籍无名的执戟中郎,但是张休瑾却不同,进帐前总
会停下脚步与其寒暄几句,离开时同样会对陆渊以礼相待,之后陆渊在箫长策的举荐下官拜大将军,从此飞黄腾达,但只要遇见张休瑾,始终少不了一句先生。
“早便回来了,不过国师让我先领你在宫中转转,说是会遇贵人。”王贵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种江湖算命的口头禅搁在别处,他也就是听之任之不会放在心上,可既然是张休瑾口中说出来的,那就堪比口衔天宪,说一不二。
“遇贵人,秒极,那就烦劳公公前面带路了。”陆迢迢躬身一礼道。
当年由张休瑾寻遍千山选定的气运汇集所在,十余年来从未停止过修建,如今规模已然超越上秦古都一倍不止,大抵以三条河为基线,将整座皇宫分为三层,每一条护城河底都有无数大能篆刻的符文阵法,单凭这些阵法,寻常一品宗师只能望而却步,可即便如此,自晟国建国以来,仍是有过三次刺杀,但都未曾得手。
两人一路从外城走入内廷,有王贵带路,自然不会有人阻拦,否则只靠陆迢迢的腰牌,最多走到御前门,便不能再向里走了,这时一位老婆婆从一处偏门走出,径直朝两人走来,王贵跟着停下脚步,陆迢迢扫过对方,暗暗沉思,莫非这就是张休瑾口中的贵人,可那一身装束委实担不起一个贵字,便是一个穷字都欠奉,真是位好穷的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