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童似乎暂时抛开了一切令他烦心窝火的凡尘俗事,安静却又有点儿忐忑地站在红衣女子的身后,薰衣草味道的发香与脖颈处散发出的玫瑰精油的芳香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孔,令他迷恋与陶醉,平日患有“等待急躁症”的他这次没有犯病。只一会便轮着她点单,听着她轻柔甜美、带有磁性魔力的嗓音,谢童真的希望时间老人可以走得慢一些,甚至停下它的脚步。红衣女子点好餐后便移至一旁,站在另外一位等待取餐的顾客身后,等待叫号取餐。谢童往前迈了一小步,他点了一份麦辣鸡腿堡套餐,加价将可乐换成了咖啡,外加了一对鸡翅,一个菠萝派。点完餐,谢童趁转身的一瞬间偷偷望了红衣女子一眼,他觉得红衣女子的正面并不太像方云,脸较方云的脸似乎更白皙圆润一些,额头似乎也更宽一些,许是她面无表情及彼此陌生的缘故,该女子整体给他的感觉是更绝美,更高贵典雅,也更冷艳神秘,谢童很是享受地站在冷美人的身后等待叫号取餐,突然他无意中发现她雪白的后颈脖处长了一颗绿豆粒般大小的痣,他定神细瞧,发现不是黑痣,是深红色痣,宛如浮在一片牛奶上的一颗喷洒了香水的红宝石。
“1061号,1061号”,连续两声清脆的女中音飘过,红衣女子面带微笑,向着年轻女店员轻扬了一下手中的取餐单,算是回应,然后一双玉手轻轻端起店员端过来放在取餐台上的托盘,优雅地转身挪步。目送她端盘离去的倩影,谢童因之前未听清她是堂食还是外卖,因而担心她会打包匆匆离去的他那颗有点儿忐忑的心瞬间平静踏实下来。
“1062号”,谢童学着红衣女子的样子也将手中的取餐单向着店员扬了扬,然后双手端起装满美食的托盘转过身,目光扫视了一圈,没见着女子,带着欢欣,小心翼翼地上了楼,他惊喜地发现,长发貌美女子竟然就坐在他对面的邻桌。他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喜悦,飘飘欲仙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谢童学着女子优雅的样子吃完,用纸巾擦手,将餐盘移至一旁,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本名家散文集放在桌面的中央。正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看书的红衣女子突然抬头望向谢童,似乎是发现了他这个并无恶意的“偷窥者”,他慌忙中捧起桌子上的书,遮住面部,佯装看书……
几分钟过后,一阵极低微的手机铃声想起,是黎明的《蓝色街灯》的旋律,谢童甚是熟悉且喜欢,女子拿起桌面上的手机侧身接听,旋律戛然而止,轻柔甜美、带有磁性和魔力的嗓音又一次钻进谢童的耳朵,只是这声音较原先的更细微了些。
这迷人、醉人的声色享受是短暂的,红衣女子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匆忙合上书籍装进坤包,小跑着轻轻下楼,若一枚红色的玫瑰花瓣随风飘去,带走了谢童内心深处对她真诚的祝福,留下了他内心隐隐的落寞情绪。
她轻轻地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这份美丽的邂逅虽若流星一颗,若烟花一朵,若晨露一滴,转瞬即逝,然却不减其美丽一分,它若一枚快乐种子,已种在了谢童的心田,在他日后苦闷烦躁的时候常常发芽、开花,花香馥郁,令他心旷神怡,回味悠长。
心怀美丽邂逅的喜悦和再次相遇的期盼,谢童开车回到已经租住了5年多的小区水韵苑。他泊好车,一边走一边从棕色公文包中取钥匙,一条身上又脏又瘦的流浪老橘猫从一排修剪整齐的冬青树的间隙处冷不丁钻出,吓了他一跳,还好,它不是他一向讨厌、生怯的老黑猫,他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它好像知道他只是瞎咋呼,根本不鸟他,竟瞥了他一眼,示威似地压低前半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慢腾腾优哉游哉地从他的身旁走过,原来它还是一只怀了孕的母猫。谢童突发奇想:如果真的有三世轮回,并且自己下辈子注定是一只猫的话,自己是愿意做一只流浪猫呢还是宠物猫呢?流浪猫尽管物质贫穷,居无定所,尽管偶尔会觉得寂寞,但见多识广,身心绝对自由,天地之间都是它的家,除了恶狗、老鼠和鱼虾,世上万物都是它的友,还会有许多貌合眼缘、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异性伴侣,是猫界潇洒的精神贵族;而宠物猫虽然每天都衣食无忧,风雨无惧,被主人宠爱、赏玩,却是以囿于一隅,失去身心自由和独立的“猫格”为代价的,是毫无见识的井底之“猫”和猫界的高级囚徒。究竟该如何选择?这是一个难题,但选择做一只公猫以免经受生育之痛与养育之苦倒不是一个难题。
谢童取出钥匙,刷卡进了单元门。电梯停在八楼,他按了电梯下行键,电梯快速下行至一楼,箱门打开,他走进电梯,电梯的门自动关上,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定眼细瞧,原来是他根本就没按三楼按键,他苦笑着一边按下数字3键,一边暗暗自嘲起自己的又一次精神出轨与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