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风歌——北境 >第十三章 义重(1)
    陈瑜走到刘不知面前,大大咧咧地笑道:“老……”他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刘豹,那个“子”让他硬吞了进去。

    “咳咳,刘不知,你看看你,像不像个血葫芦?我的府兵怎么样?战斗力不亚于你们北境军吧?”

    刘不知哭笑不得:“你要脸吗?我们北境军三十八个人就打穿了你的周王府,你再晚来一会,你老婆孩子都要被抓走了。”

    陈瑜摆摆手说:“不算不算。谁他妈的能跟‘三十六卫’打,还是刘督抚和你亲自带队,这仗不算。”

    刘不知冷汗如雨,他知道自己要到极限了:“陈瑜,趁我还能站着,有什么话你快点说。”

    “我求你救我夫人和两个孩子。”

    刘不知看着站得笔直的陈瑜,骂道:“这叫求?不知道以为是我求你!你们陈家人膝下就那么尊贵?”

    陈瑜不为所动,肃然道:“你刘不知想帮的忙,站着求就行。你不想帮的忙,我把地跪穿了也无用。”

    刘不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我不是朋友。”

    “我知道。”

    “你我算今天,三面之缘。”

    “是。”

    刘不知神色轻松地笑了笑,仿佛此时面对的只是举手之劳:“好,这事儿我应了。”

    刘豹喝道:“不知!”

    刘不知狠狠盯了刘豹一眼:“无论是谁,只要是拼死救自己老婆孩子的人,我就一定要帮。”

    刘豹赧然,叹息道:“刘不知,你现在是用整个北境的存亡在和为父斗气啊。”

    “北境的存亡,与我何干?”

    刘豹怒目而视,扬手一巴掌就要打在刘不知脸上。

    “刘督抚!”陈瑜高声说:“可否先听我一言。”

    刘豹拱手说:“周王,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老夫之所以将整个北境卷入你与太子的皇位之争,不为其他,只为给犬子一个前程!”

    刘不知闻之一震。

    “周王,老夫老了,北境军早晚要有新的督抚。说句僭越的话,北境军上下只认我们刘家的帅旗,我死后,也只有刘不知有身份、有实力统帅北境军。北夷虽然死了阿力川,但实力仍存。这两年,他们的三皇子,也是阿力川最得意的弟子——二十一岁的其力克领兵在边境虎视眈眈。刘不知能否挂帅北境,这是关乎北境至少五十年安宁的大事。此事若成,老夫虽死瞑目。”

    “看来,我全家的尸骨,就是你和太子交易的关键。”

    刘豹沉声应说:“正是。”

    刘不知拔剑走到陈瑜面前,他面色惨白,一脸悲怆地对陈瑜说道:“陈瑜,我没有兄弟。但是从你孤身回到周王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大哥。走,带着嫂夫人和孩子,快走,现在。”

    “兄弟……”

    “别废话!”刘不知面色狰狞,向刘豹大吼:“来啊!来杀我!杀了我,让我去见母亲!”

    “三十六卫”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帅身上。他们看着刘豹的杀气随着刀一节一节入鞘而消散。刘豹回身背对刘不知,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刘不知见状回头向陈瑜大喊:“还不快走!”

    陈瑜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刘不知,淡淡地说:“贤弟,天下之大,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刘不知气的要吐出血来:“你他妈的怎么磨磨唧唧像个大娘们!”

    陈瑜不理会,走到刘豹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督抚,储位之争,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早知道会有今日,所以已有安排。去年,我在我们夫妇的床下,孩子的床下,以檀木盒藏了乱葬岗刨出的三具尸骨。我秘密找仵作看过了,性别,身量,年龄,与妻儿几乎一致。”

    “在我卧室木橱第二行第三列有一个孔雀木雕,顺时转动一周,桌下会开启一条密道,直通运河。在码头喊三声‘老许’,会有一人一船接应。这艘船有齐备的通关文书,可以将如一和孩子送到南境巨贾沈家。沈家家主沈满金和我是八拜之交,他自会以商船将她们送至流求。我在那里置办了很多田庄、银庄,可保她们衣食无忧。”

    “待她们进入密道,机关自然触发,这座楼就会被点燃。欧阳飞和禁军看到火光必然赶到。众目睽睽之下,我便走进这座火楼自绝。这样四具尸骨俱全,人证物证皆在,刘督抚也能交差了。”

    陈瑜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向着刘豹正襟五体伏地拜了一拜,又向刘不知拜了一拜,恳求道:“督抚、贤弟,陈瑜在此恳求你们派人将他们母子安全送到码头。大恩大德,来世结草衔环,必将报答。之后是死是生,就是他们母子的造化了。”

    刘不知气道:“你糊涂啊!多加一具尸骨,你们四个一起进密道逃了不是更好!”

    陈瑜哈哈大笑着说:“乱葬岗找不到身长两米的尸骨。”

    刘不知情急说:“整个华国都没有两米的人吗!”

    陈瑜平静地说:“在争储的这些年,我为了自己杀了太多的人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再杀一个无辜之人。”

    一直安静的郑如一挽起他的手,莞尔一笑,她接着他的话补充说:“而且,没有人能带着一个身高两米的人穿过层层关隘到达南境。”

    夫妻相视一笑,他们从对方眼里看不到死的恐惧,也看不到诀别的痛苦。仿佛此时在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夫妻琐事,彼此默契达成了解决的共识。

    刘不知说:“行,你要死便死。嫂夫人,带着孩子,我们走。”他也不理刘豹,独自往楼内走。刚走出两步,他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提不起一丝气力。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试了两次想要再站起来,可每次的摔倒,都比上一次更加狼狈。他愤怒的用拳头锤着地,脸上全是不甘之色。

    刘不知终于还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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