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风歌——北境 >第三十七章 大婚
    “我……我……”刘不知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千千

    陈云卿向前走了几步,拔出深陷地里的含光剑。她用袖口轻轻拂去剑身的灰尘,淡然道:“刘不知,你可听说过承影、含光的孪生之说。”

    “刘不知”这三个字一出,整个街市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刘不知!北境的少帅刘不知!”

    “让开让开!快让我近前看看这少年英雄长得俊是不俊!”

    一个彪形大汉挤出人群站在石板上大吼道:“刘少帅保家卫国,战功卓著,他是我们华国的大英雄!别说纳一个,就是全华国的美女都给了他,我们也愿意!”

    陈云卿冷眼一瞥,右脚一震,那大汉脚下的石板怦然崩碎,几块不小的碎石直冲他的下身。只见他一边捂着“宝贝”一边痛苦地嚎叫,一蹦一跳地逃出了人群。

    整条大街鸦雀无声。

    陈云卿见他不语,继续道:“相传当年藏剑家孔周也只听说过含光其名,却从未有缘一见。一日他观察承影剑时,发现铸刻在剑身上的铭文中,“影”字略微有些松动,他向外猛地一拔,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剑柄分作两截,一截短小的剑柄赫然从中露出。这就是含光剑。”

    陈云卿看着刘不知,目光愈发炽烈:“一如含光寄承影而生。刘不知,只要你不负我,陈云卿此生愿生死相依。”

    刘不知十四岁的时候,他问母亲:“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婚?”

    程澜正做着针线活,听到儿子的疑问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因为相爱。”

    刘不知又问:“那你和爹谁先爱的谁?”

    程澜笑了,她想了想道:“那是很多年以前了,你姥爷要离京去北境前线巡视,我吵闹着一定要跟着,他拗不过我,便带着了。刚到寒佳城,正好赶上北夷犯边,你父亲那时19岁,却已是北境军的第一先锋。千千我看着他在敌阵出入如无人之境,一颗心就许给他了。”

    刘不知听得入神,脑海中已然有了画面感,他大笑道:“我竟然猜错了!一直以为是五大三粗的父亲先爱上的你。”

    程澜淡然道:“你父亲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啊。而且刘家前前后后派了七个媒婆来说和,都被我赶走了。”

    刘不知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程澜目光深沉,妩媚一笑:“你爹家是一境督抚,位高权重。我嫁给他乃是上嫁,俗话就是攀高枝。若不使点手段,他日岂不是要仰人鼻息,束手看着你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我要让他求之不得,这样入门后才能对我百依百顺,倍感珍惜。”

    那是刘不知长这么大第一次领悟到什么是女人心,海底针。

    亲娘的教诲言犹在耳,刘不知的心一直在狂跳,他在内心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反复告诫自己:淡定啊!一定要淡定啊!事关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务必要摆出自己一生最屌的姿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到她身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定要不屑,要洒脱,甩下一句“请姑娘另择佳婿”后转身就走,千万不要回头,背影一定要帅,帅到让她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神魂颠倒。如此这般个三五次,他再“勉为其难”应下。

    到时候管她什么一国公主、先天内力,百炼钢成了绕指柔,今后还不服服帖帖的?

    刘不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眼前就是北境的战场,他还是那个一骑绝尘的先锋。

    他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带着醉卧沙场的豪迈,向陈云卿大步走去。

    人群中笑声一片。

    刘不知大为不解,他低头一瞧——顺拐了。

    他大为窘迫,满脸绯红地停下脚步,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气势如虹地迈开了脚步。千千

    人群哄然大笑,比刚才笑得还要响亮。

    毫无悬念,他又顺拐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不知已经不敢再第三次迈步了。

    无论内心作何想法,如何掩饰。身体,果然是最诚实的。

    陈云卿嫣然一笑,步步生莲,优雅地向刘不知走过去。

    再不是那个力劈华山,大步流星的陈云卿。皇家贵胄,一举手,一投足,贵气四溢,让人不敢直视。

    陈云卿走到刘不知面前,风将她两鬓的发丝吹拂在他脸上,眉眼都是笑意。他看着陈云卿,想着在草房、在码头、在生活里每一个放空的时间,一次一次在心里勾勒她的样子,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原来她的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自己忘记点了上去。

    当他握住陈云卿拿剑的手,所有的“设计”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一直狂飙的心跳突然平稳,仿佛那份不安终于有了归宿。

    “我,刘不知,北境人,十七岁,今日对着华国苍生起誓:一生只娶、只爱陈云卿一人。陈云卿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世间再无一人可欺你,世间再无一事可扰你,普天之下尽是你畅游之所,率土之滨皆是你无禁之地。华国、北夷、南海、西番、东倭,你们也给我听好了,我刘不知今日娶妻了!”

    人群爆炸一般地欢呼声响彻京师。

    陈云卿早已泪流满面!

    刘不知笑着将她的眼泪拭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人群中一人喊道:“少帅!何日正式大婚,也让我们去讨一杯喜酒喝!”

    刘不知一把将陈云卿扛在肩上,满脸都是幸福和骄傲。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话音刚落,众人迅速忙碌起来。

    龙凤祥的老板一声吆喝,他的镇店之宝——金丝蜀锦缝制的凤冠霞帔、镶金红袍从他的店门里抬出,在众人的头顶手手相传,在人海中飘到了这对璧人面前。

    早已有几个专侍嫁娶的老婆子上前帮二人穿戴。

    全京城爆竹声四起,白日里焰火布满了天空,寻常老百姓点燃了年节才用的鞭炮,家家户户如同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京城最好的几个乐班同时奏起喜乐,唢呐、锣鼓齐鸣,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这时,一个四十几岁的清丽妇人从人群走出,她面向刘不知微微一福:“少帅,大婚之日不可无高堂。妾身是北境人,年岁与刘老夫人相仿。若您不嫌弃,妾身斗胆恬居刘老夫人之位为你们二人证婚。她在天有灵,见爱子成婚美满,一定会高兴的。”说罢,那妇人泪已先流。

    华国境内谁人不知,北境刘家为国杀敌,三百年来刘家子孙勇拒北夷,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而其中最近的,便是刘老夫人惨死寒佳城,当时噩耗传来,华国百姓自披缟素为她守灵,以寄哀思。

    刘不知天纵英才,十五岁便立下了不世之功。却被昏君一旨断了前程,华国百姓谁人不义愤。

    那些功勋,那些血泪,庙堂之人会遗忘,可黎民百姓却牢记于心。

    刘不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他心里默念:母亲,你看见了吗,他们都还记得你,他们都还记得!

    陈云卿自己掀起盖头,与刘不知默契相视一笑,他们十指紧扣,对着那妇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刘不知瞬间泪如雨下,他沙哑着嗓子大喊道:“娘,安国成婚了!”

    这一声悲怆的“娘”叫得人心都碎了。在场众人闻之无不掩面拭泪。

    刘不知抹了一把脸,扶起陈云卿,看着她又是哭又是笑。

    陈云卿看着心疼,一只手为他抹去眼泪,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大街之上一片肃穆,刘不知拉着陈云卿跳上路边高台,朗声道:“感谢!感谢大家一直记着北境,记着我娘,记着为守卫北境牺牲的每一位将士。今日我大婚,高堂已经拜了,但是我不拜天地,因天地不仁;我夫妇也不对拜,因今后只有我拜她、敬她、护她。但今日,我要拜你们,拜我华国芸芸众生。有民心如此,我刘不知再不言退!诸公在上,末将刘不知不日将向朝廷请缨,再战北夷!”

    在他们夫妇屈膝的一瞬,在场百姓纷纷跪地。没有任何人组织,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句,只听人声鼎沸,众人齐声大喊:“少帅威武!少帅威武!少帅威武!”

    站在勤政殿的门外,陈泰看着漫天的烟花,听着围墙那边声震九州的呼喊,一脸漠然地转身回到殿里。

    他身旁的总管冯铸细心地观察到,这个心思深沉的天子回身时,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羽仙楼上,一个一脸病容的老人居高俯视着百姓们与刘不知夫妇整整齐齐地对拜,人海如浪,一起一落。

    “民心啊,民心,真是一个微妙的东西啊。当年我激方知明刺杀厉帝,他临别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可不就是当下之景吗?”

    那老人精瘦,身子佝偻着,古稀年岁,鹰视狼顾,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仿佛有一只无形利爪从中伸出,让他盯上的一切无力逃脱。

    他嗓子一痒,开始重重地咳嗽,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就此背过气去。

    他身后,一个满脸死气的瘦子,眼睛深深凹进了眼圈,脸皮粗糙地耸拉着,似是原本肥头大耳的人,脸上的肉短时间被抽空了一样。他的头发花白一片。

    瘦子过去拍了拍那老人的背,递了一盏茶到他嘴边。

    那人抿了一口,强压住咳嗽,苦笑道:“沈胖子,瞧你这样子怕是要走到我前面了。”

    那个瘦子竟是沈满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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