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顧西面前的所有說辭,僅僅只是說辭而已。
霍靖沉的心思,溫越不盡然懂,但也不至於一無所知。
所有的舉動,他都不過是想將顧西徹底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白蘇固然不是貪慕虛榮賣友求榮之人,但她是凡人,是凡人都有私心。很多時候有些忌諱的情感會羞於啓齒,但不代表她不會被這些情感所左右。
少頃的沉默過後,溫越遲疑的提醒:“沈東揚……似乎很喜歡接近太太。”
溫越自有溫越的擔心。
沈東揚的父親當年是徹查葉家腐敗案的負責人,但是他的妻子卻在他調查這起案件之時遭到了劫殺。作案之人手法精明,至今讓人摸不透邊,但當時輿論的傾向都在於仇殺。
仇殺很容易便讓人聯想到與沈父的工作職責有關。
葉家便成了首當其衝者。
故意殺人外加腐敗案,足以埋葬一個人所有的精彩人生。
葉致遠爲了將自己和兩個兒子撇清所有罪責,便把黑鍋罩到了他的兩個得力部下的頭上。
那兩個人分別是顧世友和霍連欽。
雖然不知何故,最後顧世友一人承擔了所有的罪責,而霍連欽僥倖逃脫了牢獄之災,但霍家的幾世功名也因此毀於一旦!這種負面效應就仿若多米諾骨牌那般,一倒傾數倒!
霍家的家族企業一夕之間也連連重創,頹敗不堪。
面對家族的坍塌,族人的怨責,剛剛二十出頭的霍家長孫霍靖沉不得不擔起重任,離開他最愛的軍旅生涯,迴歸家族護母親於健全,洗父親之冤屈。
很長一段時間,因爲巨大變故而出現腦溢血的霍連欽都住在醫院裏,後面幾年得益於霍夫人的精心照料,好容易恢復如初,卻又莫名遭了暗算。
千挑萬縷,裏頭太多複雜的牽扯與人性的醜陋難堪。
溫越至今沒有扯明白。
知道當年案件的人,都認爲是顧世友劫殺了沈東揚的母親。
表面上都理得通沒錯。
所以,沈東揚如何想,溫越當真沒把握。
“他不會輕易傷害顧西的。”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迴盪,“沈東揚,他看得比誰都清。”
——
顧西累了一天。
她沒有回別墅,而是去了西河路的公寓。
說不清楚爲何繞着繞着,就過來了這裏。
她不想看着自己那個公寓裏滿室暮庭的物品而聯想到從前許許多多他們幾個人在一起的畫面。
也不想在情緒如此低落的狀況下,回別墅面對霍靖沉壓迫性的逼仄。
推開門,滿室的清淨,顧西才彷彿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她無意識的繞着公寓看遍每一個角落,最後坐回到露臺的榻榻米上。
那日來收樓,溫越特意指着露臺說,“您看,那是先生特意爲您準備的。說如果您在這裏創作,靈感會比較好。”
當然靈感會好了。
這裏的視野很遼闊,放眼過去幾乎能收遍整座城市的風景,白天城市喧囂,夜晚璀璨華燈,日出日落,看盡這座城市的所有風貌。
霍靖沉有心,在於生活的點點滴滴。
但是他卻從來沉默。
他不會告訴你,他在你背後做了什麼,但事後你必然會發現,他的所有決策於你而言,都是好的。
顧西開始迷茫……
如果說還有什麼不周到的,那便是,他始終沒有鬆口過,關於她父親那些上一輩的事情。
從白天到日落,從日落到華燈初上。
顧西靠在榻榻米上,始終眺望着遠方的雙眼,終究因爲街燈的刺眼而變得又酸又累,然後她漸漸閉上眼。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衣服的重量輕輕壓在她身上,帶着體溫還有熟悉的男人氣息。
顧西有意識,想睜開眼,卻被他的大手覆蓋住,嗓音低醇的哄,“你睡你的。”
完全沒有防備,下一秒,他將她整個人抱起。
動作很輕,像是生怕驚擾了懷中的她。
顧西感覺到了,她窩在他的身上,而他靠在榻榻米里。
背脊處貼合着他的心臟,源源不斷的體溫,傳渡到她身上,讓原本冰涼的身子,回來了正常的溫熱。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顧西變得不再那麼排斥他。
也或者是因爲,她很清楚,在沒有她的允許下,他再不會輕易對她做什麼,於是也便乖順的那樣窩着。
這一刻,有些心安。
他並不說話,只是輕輕抱着她,像是哄孩子入睡,偶爾撫撫她的臉。
“霍靖沉。”
“嗯?”
“你喜歡你的母親嗎?”
“嗯。”
“那你認識我媽嗎?”
“聽過。”
“那你認爲,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彷彿許久,顧西聽不到身後的回答,有些自嘲的笑,“你也覺得她不是好人,對不對?”
“不會,我對她沒有偏見。”
顧西蹙了蹙眉,“爲什麼呢?她的名聲那麼壞,也許還插足過你父母的婚姻……”
“並沒有,你別多想。她跟我父親確實相識,但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
“哦。”
“小西。”
“嗯?”
“即便她真的如外界所言的那樣,我也不會對她有太多想法。因爲,是她生下你。”
懷中的人兒,抖了下。
不知他爲什麼,竟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以致顧西再不敢張開眼睛,深怕眼睛睜開了,就鎖不住洶涌外奔的壞情緒。
她咬着脣,壓抑道,“可是我寧願她從來沒有生下我。”
“我不清楚白蘇爲何要跟葉伯良攪和在一起,可是隻要想到,葉伯良曾經和我媽那樣過,我就控制不了的暴怒,羞恥!我爲我自己是她們最親的人而感到羞恥!”
顧西沒有問霍靖沉,他是否知道白蘇的事兒。
問不問,他指定是清楚的掌控着所有的信息。
何時謙是一個很盡職並且很忠誠的下屬,他不可能不告訴霍靖沉,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