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班以後，霍靖沉爲了讓她休息更好些，便讓她到二樓的臥室去睡覺。
顧西也是因爲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在夜晚挑燈。
怕影響了霍靖沉，便順勢搬去了二樓。
郊區到公司，需要比較長的車程，顧西起牀也便更早了些。
四月初的臨城，陰雨綿綿。
出於安全考慮，霍靖沉連日不許她自己開車，吩咐青禾每天守着她的時間接送她上下班。
顧西起初不答應。
覺得並不方便，也耽誤青禾的時間。
但是，霍靖沉非常堅持。
說家裏已經有個人受傷，不想再看到多一個傷患。
顧西想想也是。
便順從了他的安排。
那天早晨，她照例在用完早餐以後，揹着包包在大廳等青禾。
然而，等了許久。
等到的卻不是青禾，而是，從一輛黑色越野防彈車上下來的人。
撲撲通通，足有四五個。
每一個都是身型高大嚴肅威嚴。
姜豐年就在其中，與他們交談自如，並且領着他們往霍靖沉的房間過去。
一步步靠近的時候。
姜豐年那張臉完全沒有往日的稀鬆和玩笑。
甚至在跟顧西面對面撞上的時候，也沒有分過來一個眼神，更別提像個熟人那般的打着招呼。
姜豐年假裝沒有看到顧西。
但是，顧西卻是看清楚了。他身後的那些人，每一個都有來頭。
好些是她曾在電視上看見過的臉孔。
年齡不一，卻多是比他跟霍靖沉年長。
顧西腳步攥在那兒，很平靜的看着他們的背影，慢慢沒進霍靖沉的房間，不敢有半分跟上去的衝動。
她盯着那扇門。
原以爲姜豐年或許很快會出來。
這樣也能說明，他其實只是作爲霍靖沉的親信，幫他領一下那幾個人。
並非這些人都跟他也有關係。
而她也正好，能從他的口中瞭解一二。
可是慢慢的，五分鐘十分鐘過去，那扇門始終緊閉着。
這並不是一個尋常的早晨。
顧西知道……
但是她等不到姜豐年，所以毫無辦法。
青禾淋着雨跑進來的時候，滿臉歉意：“對不起太太！路口突然在實行交通管制，我的車被堵了一個小時，來晚了。”
恭敬而抱歉的男性剛陽音，拉回了顧西粘在走廊盡頭的視線。
她晃了晃眼。
透過庭院細細密密的雨簾看着青禾的車，還有那輛黝黑鋥亮的防彈車。
眉心蹙了蹙：“哪個路口在交通管制？”
“前方左拐的三叉路口，不遠。”頓了頓，青禾又說：“不過現在已經解除了。送太太上班估計來得及。”
顧西瞭然。
前方的三叉路口，左拐不就是往這裏的方向麼？
這裏除了些村落，房屋並不密集。
來往的人實在不多，正常狀態下，完全用不了交通管制。
所謂的交通管制，或許就是爲了那些人而設立的吧？
顧西其實不是不知道。
霍靖沉的世界，複雜而又高高在上。
站在那樣的金字塔之顛，他時常會有高處不勝寒的處境。
於是，便自降身價來到她的身邊。
生活一切平順的時候，他跟她無異，兩個人可以一起喫飯一起睡覺一起工作甚至一起開開小玩笑。
但是，一旦有他圈子中的人突然出現，打破這種表面上的平衡。
她與他之間的差距，便會無所遁形。
霍靖沉想要的是一輩子。
但顧西並不清楚，她能不能信以爲真。
“太太。”
青禾的聲音，讓顧西回過神來。
她怔怔的：“什麼？”
青禾狐疑，看了看顧西：“太太，您身體不舒服嗎？今天還要不要上班？”
“要，我們走。”
顧西踏出醫療所。
小花傘舉在頭上，她聞到溼潤中泥土的清香。
深深呼吸，調整着自己。
想來，這陰雨的天氣持續多日，讓人煩悶不堪。
連帶着，人也跟着多愁善感起來。
那些終日跟文字打交道的人，總是會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有一大堆的情緒。
樹葉落了，普通人眼裏不過是正常的季節交替。
但是在文人們的眼裏，就會演變成生命的流逝，情感的歸依，或者……無處安放的軀殼。
顧西並不願意自己成爲一個在情感上多思多愁的人。
她在車上戴上耳塞，聽起了歌。
隔絕了外界的所有紛擾。
——
情緒不佳。
連帶着工作狀態也不佳。
關於顧氏傳媒的重組計劃，顧西在會上幾次失神。
雖然具體的執行方案她沒辦法參與，但很多需要簽字的文件，需要她過目。
儼然，霍靖沉已經打算了把這個公司徹底交到她手上。
無趣的是，就這樣簡單的簽字，她也連續兩次籤錯了自己的名字。
顧西非常懊惱……
幸好有多餘的備份，讓她重新簽了名。
連何時謙都看出她的問題來了。
會議過後特意留了幾分鐘，問她：“你有事？”
顧西在會議桌上撐着頭，聞言，眼睫落了落，輕輕的開口：“沒事。可能這幾天總下雨，感染了些風寒，人比較累。”
“要照顧霍董，還要打理公司那麼多事兒，確實挺累的。但不管怎樣，要注意身體。如果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
何時謙在她的桌子上敲了敲，如此叮囑。
顧西莞爾，“好，我知道。”
何時謙面前，她笑着說話。
可顧西自己心裏很清楚，照顧霍靖沉，她根本沒花多少精力。
說起來，這幾日他們見面的時間都非常有限。
早晨她匆匆走。
下午回來，她會去病房看他，但也僅僅只是看看。
他很忙，忙的就算她坐在那兒，他都沒有時間來顧及她，更別提兩個人說上多少話了。
顧西有時候都感覺有些錯覺。
彷彿那晚他們在他的病牀上相擁而眠的寧靜只是一種錯覺。
或者，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面。
事實上到底存在沒存在過，在她幾個夜晚的夢境中，自己都給自己弄混了。
他說，有你在，我捨不得死。
這樣的話，他明明說過，卻又越來越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