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聽着,表面波瀾不驚,心底卻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並非對葉伯良有着什麼想法。
人都死了,灰飛煙滅,就算是有任何想法,也毫無用處。
但她一直在想……
如何才能讓莫雪容再出來。
那日試探莫淑媛,即便她有六七成的把握,莫雪容或許是在莫家,但莫淑媛不配合,她依然探不到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莫雪容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是受莫家庇護的。
這樣說起來,她一個平民百姓,又如何能夠與偌大的莫家抗衡。
霍靖沉那邊她倒是提起了。
他似乎知道,但顧西又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但每每想起莫雪容當着她的面,燒掉的那些文件,顧西的心裏就難以隱忍。
想來想去,便打算去葉伯良的墳頭碰個運氣。
莫雪容與他好歹糾纏十多年,他一死,隔在他們之間的是非恩怨便隨着魂魄的離散而急需尋求釋放的出口。
搞不好,莫雪容會去拜祭。
但霍靖沉看的太緊了,她如果不先去找白蘇,說要跟白蘇一起玩,那他定然會派青禾陪同。
這樣並非顧西所想。
白蘇其實是不想去的。
並不是顧西的錯覺,白蘇回來以後,總是在刻意的跟葉家的一切保持着距離。
不過想想也是。
經歷過那麼些事,若是沒有心理障礙,那纔是不現實。
然而,她並不放心顧西過去。
只遲疑了幾秒,便抄起包包挽着顧西的手臂出了門。
顧西其實不想勉強她,甚至勸她回去。
但她執意要陪,顧西愣是拿她沒辦法。
只求……
一會去到涼山,就算見不到莫雪容,也不要出現葉家人才好。
只可惜。
這個世上大多事情總是事與願違的,又或許是老天爺的冥冥註定。
它老人家向來掌握着世間人類的命運走勢。
無意也好,刻意也罷,逃不過的,總歸是逃不過。
想要的,卻不能如你的願。
顧西確實運氣不太好,沒有跟莫雪容巧遇,但是又遇到了葉家人。
葉暮雅倒也還好。
偏偏,葉暮庭竟然也在。
說起來顧西多少也是意外的。
葉伯良將他害的那麼慘,今天他下葬,葉暮庭竟然還願意過來,實在難得。
遠遠望着他們的背影。
兩人停駐了腳步。
顧西感覺到了身邊倏然僵木的身影,側過頭,白蘇早已倉惶了一張臉。
她的臉本就小,巴掌大。
素日不笑,都是明豔嫵媚的,如今站在這蕭索的墓園,看着墓碑前的那些人,卻仿如死寂一般的可怕。
顧西只看着她,不方便出聲。
生怕出了聲,會被前方的人聽見動靜,從而回過頭來,這樣白蘇就再避無可避了。
但不出聲,她們可以悄無聲息的轉身。
白蘇的腳步好像紮了根,不敢上前,又無法轉身退離。
這樣踟躕間,剛剛接完一個電話的肖傑突然轉身過來,眸子裏全是詫異,“白蘇?”
聲音不大不小。
卻足夠讓這寂靜的墓園迴盪着聲波,傳至每一個人的耳中。
肖傑這麼一喊的時候。
他緩緩轉過身來。
戴着墨鏡,並不能看見他眸子裏的情緒。
半長的頭髮悉數向後梳起,較之以往,更多了份成熟與凌厲。
只見他輕輕勾了脣。
顧西與白蘇並排着站在距離他們的五米之遙。
倒不知道他這個魅人的笑容,是給白蘇,還是顧西,亦或是給她們兩個人。
他腿很長。
即便邁步的頻率再慢,也不過兩三秒,便站到了她們跟前。
墨鏡摘下來,仿若星辰般的眼睛,驟然照亮了陰溼重重的墓園。
很好看。
顧西從前就覺得他眼睛好看,不像霍靖沉,深邃的仿似永遠都觸不到邊,像漩渦,只需稍稍對視,便被他毫不留情的吞噬。
淡淡的清香自葉暮庭身上飄過來。
顧西晃了晃頭……
見鬼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無端想起霍靖沉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這麼巧,一起去喫飯吧。”
葉暮庭開了口。
掃了掃白蘇,又看了看顧西。
顧西是無所謂的。
她與肖傑積怨重重,可以互不相視。
至於葉暮庭……也趨於正常相處。
不過白蘇好像不自然。
顧西也不敢替她做主,只道,“白蘇,你決定……”
“這還需要考慮?”葉暮庭似乎不爽,語氣硬了些,“我死裏逃生回來,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就剩了你們,不應該替我接風洗塵?”
顧西還沒說話呢。
白蘇已然張脣,“哦……那好吧。”
彷彿是下意識的行爲,顧西看見了她話說完後,那番懊惱着咬自己下嘴脣的動作,便是瞧出了一二。
顧西打了電話給霍靖沉,告訴他自己不回去晚飯。
霍靖沉只當她是跟白蘇貪玩,也沒有多問。
他那邊好像是在開會,旁邊說話聲起起落落的,顧西怕打擾到他,隨口兩句便掛了線。
下山的時候,氣氛怪怪的。
以往最是事兒精的葉暮雅變乖了,看見她們,半個聲都沒有出。
到山下的時候,也自覺離開,不跟他們一道。
白蘇更是沉默的好像這裏完全沒有她存在的感覺那般。
這一路,便只能是顧西與葉暮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兒。
那天應該是扎的並不深。
肖傑開車,好像並不受肩胛的傷口影響。
車門剛打開的時候,白蘇速度很快的鑽進副駕座,好像生怕晚了,那個位置便會被顧西搶了,而她則會淪落到不得不跟葉暮庭同坐後排的遭難。
顧西其實是有些難受的。
爲何她從前半分沒有察覺白蘇對葉暮庭的不同?
在他面前,白蘇儼然不是白蘇。
她素來是那種隨性大膽,沒心沒肺的主。
並非這樣畏畏縮縮,躲躲閃閃……
晚餐喫的有些壓抑。
葉暮庭,肖傑,顧西,白蘇。
人,分明還是從前那些人,各自的心境卻早已發生了萬千的轉變。
白蘇本來跟肖傑挺多話題的,但肖傑似乎很忙,總是要出去接電話。當包廂裏只剩下葉暮庭一個男人的時候,白蘇的四肢,僵的幾乎是要連筷子都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