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過客匆匆 >第17章 積木塌方
    用積木建一座房子,耐心無比,小心翼翼,花掉許多的時間和心思;而當想要毀掉它時,卻只需要一根手指,輕輕那麼一推。

    直到幾日後,沈安若想起程少臣當時說話時的樣子都心有餘悸。他明明彷彿把她當寵物一樣柔軟地擁着,語氣卻冷得像冰。她本想解釋,但是突然失了興致。

    安若最近一直有定期去婦科檢查,前陣子查出小問題,醫生建議她用來調理身體的藥恰好有避孕效果,也確實有人直接用了這種藥來避孕,因爲很隱蔽。她沒有存心避着程少臣,也曾把藥盒直接丟進垃圾桶,竟沒想到他會知道。反正她本來也存了私心,當知道這藥的副作用時,沒抗拒,也沒接受醫生其他的推薦。

    算了,由他去吧。其實那天程少臣好像真的被氣到的時候,她在心底深處隱約有惡意的小小快樂。

    那日之後,兩人的關係更是降至冰點,形同陌路,連電話都不打了,已經很多天沒見面。程少臣有幾處房子她不清楚,但他原先住的地方,從婚後她就再沒涉足,那邊離他公司更近。而沈安若也住到自己以前的房子去,偶爾要回家取東西,都故意挑了程少臣不在家的時段。各自方便,何樂而不爲。在安若心中,這樣連雞肋都不如的相處分了也好,其實不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誰也不想做那個先失了風度的人。

    有時候沈安若都不得不敬佩程少臣的料事如神。正洋出了事,果然將她最敬重的領導張效禮推到最前臺,安上莫名其妙的失職罪過,將他連降數職,聽候發落。沈安若是那種愛較真的人,努力地挖掘數年前的資料替張總找無過的證據。她也知道自己又被程少臣說中,她就是犯傻,最後連張總都親自打了電話給她,“沈安若,你又犯糊塗,我以前怎麼教你的?”

    她當然知道,眼下情況本是內部勢力較量的結果,與事實真相無甚關聯。而且,他們一整支團隊拼了力氣奮鬥數月即將看到曙光的項目也沒有明確理由地被喊停,他們這支團隊的主力都曾是張總手下,這個項目也是他力薦的。

    倪董事長與她有過一次交談:“小沈,你要明白,很多時候我們必須要學會妥協。”又告訴她:“在團隊的利益面前,個人利益無足輕重。”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她需要時間來適應。

    “小沈,有些你一直在堅持的東西,不見得就是對的,你有時候太固執了。對了,那天我碰見了少臣……”

    她本來低頭默然不語,聽到程少臣的名字,突然擡起頭來。

    “其實也沒說什麼。對了,小二最近跟程老爺子好像關係改善很多,安凱最近幾次動作,看起來倒像是他的手筆。聽程老的意思,小二近期應該就會回安凱。所以你也跟他一起離開吧?這樣挺好……”

    她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原來程少臣已經做好遠遠離開她的準備。但她竟然沒有任何感覺。

    最緊張的工作擱淺,沈安若連上班時都有點無所事事。那天公司裏來了一位女家屬,哭鬧不休,指控自家老公有外遇。工會主席是男的,對撒潑女人無計可施,向她求援:“安若,有空沒?那女人只要是男的就罵,我沒招。幫個忙,可別讓她繼續鬧了。”幫就幫,反正她很閒。

    安若整整一小時都坐在接待室裏聽那位與她同齡的女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女子的老公在公司地位不低,女的也是前同事,與安若認識。他們的關係她清楚,也一度覺得荒唐,如今一鬧,竟開始體諒她的男同事了。

    她不勸慰,只是不住遞紙巾,添水,直到那女的自己累了,自動停止號啕,但仍抽抽搭搭,“我最好的時光都給了他,我全部身心都給了他,怎麼會落得這樣的收場?”

    “你到底是因爲愛他,還是因爲不甘心?”沈安若突然問了一句。

    “我不清楚。不過我想通了,最壞不過是離婚而已。”女子洗過臉,也是清麗女子,剛纔那場鬧劇彷彿在排演話劇。

    晚上賀秋雁找沈安若,說有幾個當年大學的同學旅遊至本地,找了幾個同城校友一聚。多年不見,非常親切,喝了很多的酒,江浩洋竟然也在場。

    除了賀秋雁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倆曾經有過一段,因爲他們的真正交往開始於畢業之後,所以場面並不尷尬。大家聊一聊多年來的分分合合,原來的天成佳偶各自分飛了,原先毫無交情的人喜結良緣了,世事真是難料。

    一衆人喝到很晚才散場。江浩洋招來出租車,送她和賀秋雁回家。

    “我自己走。”沈安若強調,但沒人理會她的要求。賀秋雁家很近,最後車上只剩了他們倆。

    安若喝得有點多,或者因爲很久沒喝白酒,酒量變小了,暈暈乎乎,倚着椅背神思恍惚。

    “你不該喝那麼多酒。”江浩洋語氣平淡。

    沈安若靜默着,突然出聲:“江師兄,當年我們是怎麼分手的?”

    他很久都沒有迴應。安若看向他,忽明忽暗的街燈閃爍,他嘴脣緊閉,面無表情。

    “最近我會偶爾想一想,當年我們究竟是爲什麼分了手。你猜怎樣,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原因。”安若說。

    “我也不記得了。”

    “你惋惜過吧?”

    “安若,你喝醉了。”

    她覺得睏倦,片刻後,彷彿自言自語:“我本以爲,我不會再重蹈那樣的覆轍……”

    迷濛中發現車行駛的方向與她的公寓相反,“請停車,師傅,您走錯了。”

    “碧海小區不是嗎?沒錯啊。”司機大哥對這種質疑他專業素養的行爲十分不滿。

    “我現在不……”安若意識到不妥,收住說了一半的話,又慢慢倚回去,只覺全身無力,她重新閉上眼。

    她在昏昏沉沉的狀態裏,聽到江浩洋慢慢地說:“有些話不要輕易說出口。只要沒說,就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一旦說出來,往往就無法收回了。”

    “假裝?假的總歸是假的。”

    沈安若本來打算等江浩洋離開後,立即打車回她現在的住處,因爲她今晚身體和心情都不好,所以更加不想跟程少臣獨處,卻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一開車門就見程少臣從車庫裏走出來。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呆滯。

    程少臣也不看她,徑直朝江浩洋微笑着寒暄,風度極佳,“江局長,好久不見。”然後才走上前去扶站得不太穩的沈安若。他碰到她肩膀的一剎那,安若突然下意識地往後縮,因爲退得急,踉蹌了一下,以至於撞到身後江浩洋的懷中。他機敏地向後一退,同時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又不動聲色地將她輕輕推給程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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