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十分鐘的工夫，方蟄在地上撿了八張調查問卷。
方蟄沒有進廠裏，而是掉頭回到不遠處的車上，閉着眼睛靠着椅背，努力的讓自己平靜。
十分鐘後，蔣韻急匆匆的從廠裏出來了，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的，很快就看到了蹲在路邊抽菸的方蟄，立刻上前來招呼：“方總，這都快下班了，你來了也不進去？飯吃了麼？”
方蟄沒說話，眼睛盯着面前地上疊整齊的調查問卷，蔣韻察覺到氣氛不對，眼睛瞄了一下之後，心裏陡然一驚。這些調查問卷，每個月都會搞一次，方蟄面前的那些問卷，肯定不是進廠裏去拿的。不然門衛早就彙報了，這廠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方蟄站了起來，摸出煙又點上一支，掃了一樣地上的調查問卷道：“我在這蹲了半個小時，一隻想不明白一個問題。這問卷既然沒有人當一回事，爲何要搞呢？”
蔣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心裏那個着急啊，這會要是說錯話，搞不好就得出大問題。
“嗯，先找個地方喫飯吧，邊喫邊聊。”還好，方蟄主動開口，蔣韻有了臺階。
“這附近都是一些小館子，做工人生意的。上車吧，我指路。”蔣韻趕緊順坡下。
兩人上車，出了這片廠區後，來到一處酒樓。下車時蔣韻道：“平時接待的宴席都在這裏搞，老闆在區裏有點關係，打了招呼的。”
蔣韻明顯的很熟，店裏的老闆也很熱情，招呼上樓，一個雅間，奉上茶水。
“就兩個人，你看着安排，酒就不用了。”蔣韻沒說明方蟄的身份，簡單的交代一句。
方蟄一直沉默不語，就等着蔣韻的說法。等到雅間裏沒別人了，蔣韻才低聲道：“調查問卷事情是工會在負責，具體到反饋問題和執行解決，那是行政部門的事情。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你要不來，我今天還得加班，忙完這裏下週要去廬州。這個事情，我確實疏忽了。”
蔣韻組織了很久纔開口，方蟄聽了冷冷的看她一眼：“是沒有重視吧？覺得走一個過場和形式。我知道你事情很多，這種事情一個不注意就疏忽了。但這種事情，不需要你親自去做吧？交代一下辦公室的人盯着，很難麼？”
方蟄肯定不會去找具體的實施者，他肯定是盯着蔣韻的。你既然要做負責人，你就得把你手裏的事情做好。蔣韻聽了方蟄的話，立刻摸出電話：“我這就把事情的處理安排下去。”
方蟄點點頭沒說話，把蔣韻單獨叫出來說話的意思，就是給她留餘地。不然在廠門口擺一個公堂，現場處理，那就是公開處刑了。
蔣韻沒有在雅間裏打電話，而是出門在走廊裏撥打電話。毫無疑問，她肯定不會推責。如果當着方蟄的面，把自己摘乾淨，這個位置怕是要坐到頭了，必須把責任擔起來。
接通之後蔣韻的語氣兇狠：“調查問卷的事情，怎麼回事？廠裏的工人拿了問卷，走幾步就丟掉。問卷收不上來，我這裏沒有得到任何反饋，你是怎麼做事的？”
接電話的人是蔣韻的祕書，平時態度和藹的蔣總，語氣嚴厲的說話，說明這個問題她很在意。祕書這邊直接懵掉了，這個事情她不是沒有反饋上去，但最初搞了幾次之後，反饋的問題說解決了。
“您彆着急，這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去了解一下。”祕書也是很機靈的，立刻先搞個緩衝。蔣韻不給她磨蹭的機會：“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詳細的報告。”
“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的蔣韻回到雅間裏，方蟄正在不緊不慢的喝茶，蔣韻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需要時間來調查清楚，我讓祕書去辦了，兩天時間如何？搞清楚之後，我一定處理好，等處理結果出來了，我向您彙報。”
“不用向我彙報，廠裏有公示欄，把收集到的問題列出來，下面附上解決問題的辦法和時間。定期搞調查，定期公示結果。形成制度，要落實到責任人，而不是走形式。現在看來，相關負責人肯定是稱職的，該處理的要拿出處理結果，公示。”
方蟄一番話，蔣韻放心了，就怕他一言不發的，那纔是真的大問題。
蔣韻很果斷的表示：“主要責任還是在我，您先從我這裏處理開始吧。”
方蟄擡頭看她一眼，笑了笑：“扣一個季度的獎金吧，免得你不長記性。”
蔣韻徹底的安心了，扣錢固然是心疼的，但是比起她個人的位子而言，這點損失忽略不計了。蔣韻的薪水在松江絕對是頂尖那批的，分工的乾股除外，她還有很多隱形的福利。
“廬州那邊，新招的副總陳平如果能把工作擔起來，以後你一個月去一次就行了。”
方蟄這句話纔是蔣韻心裏最後一塊石頭。
“最近的主要精力放在手機項目組那邊，剛纔就是在準備加班，看看項目組最近的報告。明天還要給他們開會。”蔣韻還是很瞭解方蟄的，知道他關心的重點在哪。
“嗯，手機是今後發展的重點，2G手機沒意義，3G手機纔是未來。就發展速度而言，3G手機的生命力也不會超過十年。我知道很多管理人員的心思。只要不耽誤生產，工人下班了就不會關心。這就是工會存在的意義。”
蔣韻心裏怎麼想的不知道，方蟄也不關係，只要執行自己的意思就了。
這個時候方蟄想到的是卓別林的一部電影，工人在流水線上擰螺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