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來找花容,撲了個空——“出門了?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杏兒搖搖頭:“姑娘只交代要出門,沒說去哪兒,也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這都四五天了,就算有姑爺陪着,她還是有些擔心。
“行吧,等她回來了,到縣衙同我說一聲。”
青嵐無精打采地道,想到回去還要應付那些遞了帖子的富商夫人們,她就覺得煩。整天端着個縣令夫人的架子,也實在累的很。
“算了,去茶室。”
看着準備回縣衙的車伕,她突然改了主意。
“夫人!”
秋霜並不贊成她這麼做,身爲縣令夫人,整天到處跑,也太不成樣子。
“哎,王府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才幾年,你就成了這樣子……”
青嵐嘆氣,若是當年沒有認回去,她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過着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哪像在王府裏,今天被這個算計,明天被那個陷害,整天活的心累不已。
“夫人,慎言!”秋霜沉下臉,這次是真生氣了,“事到如今,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好了,你別生氣,是我錯了。”
青嵐見她動怒,連忙討饒,從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秋霜。
“做人要知足,如今姑娘嫁了姑爺這樣的好郎君,又離了王府,正該好好過日子。”
秋霜也軟了語氣,慢慢規勸她,以前的日子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想。
“你說的是,總該高高興興活着纔對。”青嵐點頭,重又笑嘻嘻道:“那咱們還是去茶室吧!”
“……”
秋霜無語,只得隨她。
兩人剛離開,花府便有丫鬟悄悄找了胡管家胡大,將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他。
“只要你及時將花府的事告訴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胡大一雙眼色眯眯在丫鬟一對洶涌流連,欲拉一拉小手,卻被甩開了。
“希望胡管家說到做到。”
那丫鬟冷着一張臉,眼中隱藏厭惡之色,轉身離開。
“拽什麼,早晚爺讓你心甘情願的侍候。”
胡大看着她背影啐了一口,惱羞成怒道。
花文宗聽完胡管家回報,冷不防將手中的書砸到他身上——“沒用的東西,那丫頭和縣令夫人交好的事還用你來說?現在全城哪個不知道?”
“是,是,那丫頭不知道給縣令夫人灌了什麼迷魂藥,這都往花府跑了兩趟了……”
胡管家委屈啊,他這不是強調,花容有手段麼。
“那我問你,她什麼時候認識的縣令夫人?又如何使得縣令夫人對她另眼相看?”
胡管家張張嘴,說不出,這個他哪裏知道。
花文宗火氣越來越盛——“死丫頭出門四五天,去了哪裏?去做什麼?”
“不知道……”
又是一個紙鎮飛過來,險險從胡管家眼角擦過,再準一點兒就要流血了。
“下次再說這些沒用的,你就滾吧!”
花文宗覺得,最近事事都不順。本來他挺看好陸光祖,結果出了庫銀的事情,劉縣令丟了官,這個姑爺如今在新縣令面前也不得臉。這也就罷了,他竟然還收了劉縣令那個美妾,還扇了明珠巴掌——
現在女兒成了笑柄,他這個當爹的臉上也不光彩。
景鈺那孩子倒是個爭氣的,可到底,沒有上花家的族譜。就算得了功名,以後光耀的也是楊家的門楣。
景環那孩子倒是入的花家族譜,可他那腦袋實在是不開竅——不提也罷!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煩心事。
好在,他也不是全然沒有指望,他的耀兒……
…………
此時,雲棲梧“夫婦”,正在一戶人家借宿,這一家只有祖孫兩個相依爲命,同樣是向花家借了銀子,如今家徒四壁。
秋生下地回來,見家裏來了人,少不得詢問一番。
花容還是那一套說辭,順利糊弄了過去,卻惹得少年對雲棲梧崇拜不已。
“雲大哥,你在北疆殺過人麼?”
秋生是單傳,不用服兵役,對戰場上的事尤其好奇。
雲棲梧想說殺過,且殺敵無數,但想起他是一個“伙頭兵”,悶聲道:“沒有,我只負責後勤。”
秋生頓時失了興趣,不能上陣殺敵,就算不得英雄。
秋生奶奶笑着道:“這孩子,小時候還說要當大將軍,老一輩兒說了,能當將軍的那都是殺神!”
“要不是——”
秋生想到他爹孃,又怕奶奶傷心,也就不提了。
“你呀,不要老想那些有的沒的,攢錢娶媳婦纔是正經。”
秋生奶奶訓他,這孩子都十九了,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會跑了。
秋生怎麼不想娶媳婦,他做夢都想,可娶了也養活不了,倒不如不娶。
花容本來正興致勃勃聽祖孫倆鬥嘴,卻聽到秋生說加租,可據她所知,這幾年租子都沒變過,難不成是馮德勝自作主張?
“大娘,離交租還有幾天?”
花容插話道,算算日子,馮德勝那邊應該也開始收租了。
“再有兩天吧,後天東家就會派人來了!”
秋生算了算日子,往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
花容和雲棲梧對視一眼,覺得事有蹊蹺——收租是從花家村那邊開始的,這纔沒幾天,根本不可能這麼快。
晚飯喫的早,花容閒來無事,坐在堂屋小凳子上,看秋生奶奶在那兒紡線。
古老的紡車是手搖式的,轉動搖柄,大轉輪就會動起來,秋生奶奶是熟手,一手搖一手紡,饒是年紀大了,速度卻不慢。
花容想起來白日裏見的那種絲綢,似乎在桑下村很常見,怎麼秋生奶奶卻在紡紗?
“大娘,我看這裏很多人都穿絲綢衣裳。”
大多是婦女和孩童,絲綢衣服雖然舒服,但卻沒有棉布耐磨,穿着下地幹活是不成的。
“咱們這裏到處是桑樹,也能養蠶,可就是不如外面賣的好看。冬天閒着沒事兒的時候,大夥會繅絲織綢,都是留着自己穿。我紡紗織布,那是要換錢的。”
秋生奶奶笑着道,趁着眼睛還好使,她就儘量多紡一些,幫補家用。
“大夥兒就沒有想過,自家的絲綢不好,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還是不死心,要是能在清平縣發展農桑,好處實在太多了。
“找啦,可實在太麻煩,桑葉、蠶種、吐絲、繅絲……想弄明白問題出在哪兒,難啊!”
秋生奶奶一一細數着,越說越覺得不可能。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睡的是秋生父母的房間,屋裏很乾淨,哪怕沒人住了,也還是有人經常打掃。
“咱們在這兒呆一天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容也想知道,馮德勝哪來的膽子,敢私自加租。
“好。”
雲棲梧照舊答應了,將浴桶放下來,開始往裏添熱水。
花容又驚又喜,看來秋生家原來日子過的還不錯,家裏條件比韓豐年家好多了,可惜回家路上出了意外。
白日裏被牛車顛簸的快散架,泡在熱水裏,渾身的疲乏去了一半,花容頭一點一點,舒服的昏昏欲睡。
洗完澡從浴桶裏爬出來,花容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簡單將頭髮絞了幾下,倒頭就睡。
半睡半醒間,覺得有人在用布斤給她擦頭髮,想也不用想,這個人肯定是雲棲梧。
“不用管它,一會兒就幹了。”
花容眼睛閉着,就着給她按揉頭皮的手蹭了兩下,含含糊糊地道。
雲棲梧擦拭頭髮的動作不停,不贊同道:“夜裏天寒,擦乾睡。”
“……”
花容也不去管他,愛擦就擦吧,反正她要睡覺。
雲棲梧給她將頭髮擦乾,又把溼枕頭拿開,把另一個乾的給她塞脖頸下面。
做完這一切,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握劍握筆磨出的繭子還在,現在他卻用這雙手給花容燒水,給她擦頭髮。
從北疆回來,他還是會時常夢到自己在戰場殺敵,手裏提着劍,身上臉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敵人的。有時候,一顆腦袋咕嚕嚕滾到他腳邊,仍舊不甘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他一同拽到地獄裏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做這種夢了?好像是,和花容成婚,兩個人睡在一張牀上的時候。
花容一直以爲,牀足夠大,她從沒有過界。
但事實是,頭一晚雲棲梧就被她踹了兩腳,後來一隻腳丫子更是伸到了他的臉上
沒辦法,他只能連人帶被子按到懷裏,等天快亮的時候,再把人推到另一邊。
花容睡覺沉,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
第二天起來,花容發現她悲劇了,往常杏兒給她擦乾頭髮之後,都會梳理好。昨晚雲棲梧給她擦了頭髮沒錯,可是現在卻亂糟糟的纏在一起。
長到腿彎的頭髮,梳起來是真費勁兒,她平時又不愛用頭油,這時候簡直欲哭無淚。
所以說,以前看的那些從早到晚都能保持頭髮柔順黑亮的妃子,根本就是騙人的。
手裏拿着木梳,奮鬥了一刻鐘之後,花容幾乎要放棄了。反正這幾天她都是用布斤把頭髮包起來,亂一點兒應該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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