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撿個王爺過日子 >第六十章 你太好了
    狹小的房間內,牀頭矮桌一盞油燈,燈光如豆,影影綽綽照出屋裏全貌。

    四壁土牆,好在不透風,屋裏瀰漫着淡淡的土塵味兒,哪怕打掃的再幹淨,也是難免的。

    除了一張矮桌,一把木椅,屋裏剩下最大的物件就是花容此時坐着的木牀。

    但一個小孩子睡覺的牀能有多大?韓家娘子想着夫妻倆睡一張牀,擠擠還能睡的下,可問題是——這是一對“假”夫妻!

    花容難得有些侷促,睡慣了大牀,她一時把這個給忘了,真要睡在一張牀上,那就得身子緊挨着身子,才能擠得下。

    “無妨,你睡牀。”

    雲棲梧坐在椅子上,看她神情忐忑,淡然道。

    “那你呢?”

    花容覺得不好意思,她怎好獨佔一張牀?

    “一夜不睡也無妨。”

    雲棲梧說完,揮掌將油燈熄滅,不欲再給花容猶豫的時間。

    屋裏陷入一片黑暗,屋外響起蟋蟀振翅一陣又一陣有規律的鳴叫聲,偶爾又有幾聲犬吠遠遠傳來,又很快寂靜無聲。

    花容躺在牀上,覺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她悄悄側身,只見椅子上模糊的身影,端端正正坐着,一動不動。

    雲棲梧這個樣子,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睡着的。若是打地鋪,勢必要同韓家娘子再討一條被褥,卻又如何解釋?

    西屋裏,石頭奶奶一陣壓抑的咳嗽,顯是用力捂了嘴。咳了好一陣兒,才漸漸停下來。

    “石頭奶奶要是再病了,他們的日子可真就難過了……”

    花容嘆口氣,老人顯然是有意瞞着,韓豐年是個孝子,若是知道了不會不管。

    “恩。”

    雲棲梧淡然應道,黑夜裏看不見他表情,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就算看得到,也猜不出來。

    “這樣的人家,還有許多,你說怎麼才能讓他們擺脫這種狀況,過的好一點兒?”

    花容翻個身,趴在牀上側頭朝着雲棲梧的方向看過去,雖然韓家娘子特意換了被褥,還是有點兒硬。

    “我不知道。”

    雲棲梧不假思索道,這個問題,不光是他,就連端坐明堂的皇帝,以及那一干朝臣,也回答不上來。

    “總會有辦法,我得好好想想……”

    花容咕噥道,再這樣下去,老百姓的日子只會越過越窮。別的不說,就韓豐年家,她幾乎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種了田,交租,賣糧食,還債。過個十幾年,銀子還清了,石頭也大了,大概還是要走他爹的老路,過窮苦日子。

    “皇帝、朝廷大臣、工部,許多人都在想辦法。”

    雲棲梧沉默半晌道,他不是刻意打擊花容,那麼多人絞盡腦汁的想,還是毫無辦法。她一個閨閣女子,就算比尋常人聰明些,就能想出辦法來?

    “你說的那些人,全都高高在上,除了讀書經濟,有幾個真正瞭解農事的?”花容很不認同他的話,“你再看看那些發明了水車、轅犁乃至優良稻種的,又有幾個是讀書人?”

    “不實幹,不考察實情,單憑腦子想,就能想出辦法來?”

    花容不屑地道,那些清高的讀書人,甚至打心眼兒裏,是瞧不起農民的。雖說士農工商,農雖排在第二,但自古以來,農民反倒是最容易喫不飽穿不暖的階層。

    靜夜裏,這番話擲地有聲,雖有些偏頗,但不無道理。

    雲棲梧的眼力極好,暗夜也能視物,看着趴在牀上的花容,一條腿曲折向上翹着,時不時晃動兩下,悠閒又自在,卻又似不經意說出這樣一席話來。

    雖然他不覺得花容真能想出辦法來,但能有這樣的見識,已經十分出人意料。

    “萬一,真給我想出來呢?前提是,你要敢想……”

    花容說着說着,就有了睏意,到後面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就這麼,睡着了。

    雲棲梧端坐在椅子上,椅子太小,連盤腿打坐也不能,他只能閉上雙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撲通一聲,乃是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立刻睜開眼睛,就見花容趴在地上,臉上還有些懵。

    花容睡相本就不怎麼好,這是兩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再加上換了小牀一時不適應,就掉牀了……

    花容清醒了些,揉着腰爬起來,疼的齜牙咧嘴。這一下,摔的着實不輕。

    再爬上牀,她有些不敢睡了,萬一再掉下來,豈不要了親命?

    雲棲梧見狀,起身將椅子搬到窗邊,坐下來道:“睡吧。”

    花容剛醒腦子還有些糊,轉了兩圈兒才明白這是啥意思——

    有他在牀沿擋着,就不怕掉牀了,是這個意思吧?

    “你對我太好了。”花容暗道,好的都讓她感動了,“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有求必應,處處關心,卻又讓她覺得自由自在。

    這一回雲棲梧沉默的着實太久,久到花容以爲他不會回答,才聽他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花容失笑:“活到現在,我最幸運的事就是救了你。”

    雲棲梧不再說話,其實他有一句沒說——“遠離朝堂,拋棄以前的生活,除了對花容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二十四歲以前,他習慣了爲母親爲兄長活着,突然要爲自己活,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

    花容是被咕咕聲吵醒的,睜眼天已經亮了,雲棲梧也不在房裏。

    推開門就看到石頭左右手各託着兩個雞蛋,頭上還頂着兩根雞毛,見到花容,獻寶一樣給她看。

    “每天都有四個雞蛋,一個給奶奶喫,剩下三個存起來。一個雞蛋一文錢,一年差不多就有一貫錢。”

    石頭計算着,一天三文錢,很快就能幫着爹爹將銀子還清了。

    “你算的真對,長大可以做個賬房先生。”

    花容笑着逗他,沒有說,母雞不可能一年四季都下蛋,而且萬一有個雞瘟什麼的……

    “我認識的字不多,只在私塾讀了一年。”

    石頭表情黯然,他很喜歡讀書,可現在家裏根本交不起束脩。

    隨即又歡喜起來——“我可以多喂幾隻雞,還可以去割豬草,都能攢銀子……”

    花容見他如此,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吃了早飯,離開時,花容又留了三十文錢。

    “這,我們不能再收了。”

    韓豐年擺手道,若不是家裏太缺錢,留人宿一晚,他也不會要錢。更何況,早上也不過是一鍋稀粥,幾個餅子,哪兒能再收錢。

    “給石頭買肉喫吧!”

    花容硬是將錢塞到韓家娘子手上,溫聲勸道。

    “謝謝……”

    韓家娘子用袖子擦擦眼睛,想到連雞蛋也捨不得喫的兒子,到底還是接了。

    兩人離開韓家繼續往前走,沿路又不着痕跡打聽了兩家,約略都是這種情形。如此看來,就算有不實“借條”,也是少數。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在訪兩個村看看。

    路上遇到趕着牛車的村人,花容付了十文錢,僱了牛車到隔壁村。

    說是牛車,也不過是拉東西的板車,前邊兒套了牛。清平縣城裏講究的牛車,前左右三側都掛有帷幔,帷幔上部還有流蘇裝飾,專供女子乘坐。

    “老丈,豐年糧食不好賣,怎麼不種果樹呢?”

    花容坐在牛車上,隨口同趕車的老漢聊起來。據她所知,清平縣裏,水果還是很受歡迎的,富裕些的人家,時不時也會買個一兩斤嚐嚐鮮。

    “呵呵,俗話說,桃三杏四梨五年,咱等不起啊!再說,種果樹也要有經驗,不是專門的果農,也搞不出什麼來。你再看這路,官道還好說,要是坑坑窪窪的土路,不等到運出去,果子都爛了。”

    老漢磕磕旱菸袋,吸口旱菸,隨着顛簸的牛車一悠一悠地道。

    花容總結,這時候無論是養殖牲畜還是發展果園都不現實。更何況,老百姓一輩子在土地裏刨食兒,冷不丁讓他們改變方式,一時半會兒只怕接受不了。

    約莫走了二十多里路,到了桑下村。村裏種着不少桑樹,有幾棵樹齡大的,樹幹甚至碗口粗。

    “你看他們穿的衣服,那是絲綢吧?”

    有幾個挎着籃子的婦人從兩人身邊走過,身上的衣服灰突突的,像是沒有洗乾淨,但那其實是布料本身的顏色。

    “是桑蠶絲。”

    雲棲梧見那幾個婦人籃子裏都是桑葉,更加確定道。

    “我還以爲,咱們的絲綢都是從雲澤國進口的。”

    花容奇怪地道,現在看來,是她想差了。

    “這些料子,質量差,顏色難看,賣不上價錢。”

    事實上,只怕極少有人要。但若是和棉衣比起來,桑蠶絲做的衣服冬暖夏涼,用來自己穿還是不錯的。

    想想絲綢在大景朝的受歡迎程度,花容深以爲然——“如果咱們自己也能織出上好的絲綢,就可以大大減少進口了。”

    “雲澤國擅長種桑養蠶,紡織更是發達,每年光是出口絲綢,就能達到十幾萬匹。”

    雲棲梧想到戶部每年給的票擬批紅,光這一項支出就佔大頭兒。

    花容心中一動——“若是咱們自己能改進呢?”

    雲棲梧直接給了她一個字——“難!”

    這個提議,不是沒有人試過,而是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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