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花容一直在琢磨着這句話,城內劉縣令早就搜查了一遍,沒有庫銀的蹤影。那麼,肯定是在城外,爲了保險起見,也不可能太遠。
鬼地方,可能是說那地方令人害怕,也可能是說環境十分的糟糕……
既然陸光祖說沒人敢去,那就是說,這地方有什麼讓人害怕的東西。也許,是鬧過鬼的荒宅之類!
十年前,荒廢了的讓人害怕的地方,這就要林縣令好好探查一番了。
“姑娘,快趁熱喝了吧。”
杏兒端着一小碗紅棗銀耳蓮子粥過來,這粥用小火熬的粘稠,用來養胃再好不過。
“……”
花容接過粥,微微皺眉,自從不再喝藥,鄭秉仁就改了藥膳。每天不是紅棗蓮子羹,就是四黃粥的,裏面放了黃芪之類的東西,反正都是補脾養胃之類。
相比黑漆漆的苦藥,這些還在她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而且,每天有杏兒這個“監工”在,她想不喝都不行。
上回她剛推說不喝,杏兒就把雲棲梧給找來了,這人也不催她,等粥涼了,就讓鄭秉仁重新做一碗。
天冷粥涼的快,一個時辰之內,鄭秉仁就做了三回。
眼看着又要做第四回,花容苦着臉妥協了,“我喝,我喝還不成麼!”
雲棲梧盯着她喝完,什麼話沒有,出去練功了。
待粥喝完,臘梅掐着時間過來,進了屋也不亂看,徑自將碗收了又低着頭出去了。
“姑娘,以後這些還是我來吧!”
杏兒侍候花容慣了,以前任何事情都是她親力親爲,突然撒手還有些不習慣。
“經心月的手一調教,這幾個丫頭也堪用,這些雜事以後就交給她們去做吧!”
花容也是見她最近這陣子都熱衷於醫術,雖然目前還只是一點兒皮毛,但也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省下來的時間,多翻幾頁書也是好的。
“臘梅看着沉穩,倒也不像個不安分的。”
杏兒點頭道,她對臘梅的印象不錯,在這幾朵花裏,臘梅可以說是最能幹的。周川之前也徹查過她們的底細,雖然身契上都寫了她們的身世來處,可還是要親自驗過才放心。
“要我說,薔薇也挺好。”
花容笑着道,相比起臘梅,她倒是更喜歡薔薇。
“進府裏三個月,發了三回月錢,薔薇頭一個月花了全部工錢買了胭脂,第二個月買了簪子,上個月連鞋子也換了……”
杏兒撇撇嘴,薔薇長得還算清秀,可這臭美勁兒——
花容忍俊不禁:“你倒是清楚的很,她雖然不知道儉省,可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銀子。上次迎春的錢袋掉了,她撿到二話不說就給還回去了。”
愛美是女子天性,薔薇本也沒有做錯什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單是這一點,便可見其人品。
“我說不過姑娘!”
杏兒也不再同花容分辨,反正她就是不喜歡薔薇。
……………
又過了幾天,街上突然熱鬧起來,花容在屋裏,就能聽到一陣又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
“這是,誰家娶媳婦?”
她本來在屋裏看賬本,可炮仗咚的一聲,又是咚的一聲,跟打雷似的,攪的人完全看不下去。
“不知道,奴婢出去看看。”
杏兒本來就是個愛熱鬧的,放下手裏的活兒跑出去察看。
花容有心想跟着去,聽着外面呼呼的風聲,還是算了吧。出門一趟,一應保暖的東西都得帶上,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一會兒,杏兒跑了回來,歡喜道:“姑娘,庫銀找到了,林縣令親自帶着人拉了幾大車,好多人都圍着看呢!”
杏兒用手比劃着,那些馬車上的箱子有多重,車轍在地上壓出的痕跡有多深。
“在哪兒找到的?”
花容想了幾天,也沒個答案,畢竟京郊外地方太大,她又不熟悉地形,自然推斷不出。
“在義莊,沒想到陸光祖將庫銀藏到了義莊。那裏十年前就廢棄了,聽說是風水不好,白天都沒有幾個人敢從那兒過!”
杏兒說到義莊,聲音不自覺帶着些恐懼,那可是放置屍體的地方,想想就可怕。
“陸光祖呢,抓到了麼?”
花容關心的則是這個,陸光祖那人狡猾的很,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可能跑了。
“抓到了,下了大獄,秋後就要問斬。”說到這裏,杏兒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聽說陸光祖盜竊庫銀的事,還是二姑娘揭發的。林縣令表彰她大義滅親,免了她的罪。其它人就沒有那麼好運了,陸光祖那個妾室,據說按律例要流放三千里……”
花容點頭,事情到這兒,總算能有個了結。
“姑娘,外面下雪了!”
心月掀簾子進來,一臉的喜悅,發上沾了雪花,遇到屋裏的熱氣立刻消失無蹤。
“是麼?”
花容忙站起來去看,這還是她來到古代的第一場雪。
只是,剛站起來,便覺得有些頭暈,身體微晃,險些站不住。
“姑娘,小心!”
杏兒忙過來將她穩住,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了。
“沒事,可能是看賬本的時間長了,剛剛又起的猛了。”
花容擺擺手,不太在意道,應該是久坐之後頭部供血不足,才引起的眩暈。
坐了片刻,眩暈的感覺消失,她這才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便看到院裏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這會兒雪下的大了,一大片一大片落下來,帶着沙沙的聲響。花容伸出手,掌心落了一片,涼涼的。她將手縮回來,掌心的雪很快就化成了水。
她覺得好玩兒,來來回回又試了幾次,忽然看到一個雪人從院外移動過來。
她定睛一看,不由笑了起來,雲棲梧今天穿了月白衣服,顏色本就淺,被薄雪覆蓋,且他頭上戴了遮雪的斗笠,上面也是一層積雪,乍一看可不就像是雪人麼?
雲棲梧到了庭下,將斗笠摘了,又將外袍脫掉,便看到花容正站在窗口對着他笑。
風一吹,幾片雪花飄飄悠悠落在她眉間髮梢,整個人便也染了幾分清寒之氣,偏偏她此時笑靨如花,又彷彿化作了這雪中唯一的春色。
目光落到她單薄的衣裳,眉頭又皺了起來,走過去將窗戶關上。
“這雪再下的大些,要是能下一整晚,明天就可以堆雪人了。”
花容接過杏兒遞來的帕子,將發上臉上的水珠擦去,滿臉喜悅地道。
以前她所住的城市,冬天也經常下雪。可是一個人看雪未免寂寞,看着旁人在雪裏歡笑着堆雪人,也圖有羨慕的份兒。
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杏兒,還有云棲梧,心月也勉強算一個……
這麼多人,總能一起堆雪人了吧!
“對了,花園裏那座亭子,讓人掛上簾子,留出一面來。”花容雀躍道,“坐在亭子裏,一邊賞雪,一邊喫暖鍋,豈不是人間樂事?”
杏兒一聽,也跟着興奮起來,雙手合十道:“希望老天把雪下的再大一點兒,不要停,不要停……”
心月看着這一幕,也跟着笑起來,起身出去讓周管家弄簾子。
雲棲梧坐在椅上,只覺得右腿膝蓋隱隱作痛。十年前,他在北疆中了埋伏,被困在雪地裏三天兩夜,差點兒凍死。後來還是尚忠拼死馳援,將他救了出來。
可他受傷的右腿,卻從此留下了病根,遇到及其寒冷的天氣,就會發作。
所以,他並不喜歡下雪。可以說,一到下雪天,他的心情就會變得糟糕。
往年的雪天,他是怎麼過的?
去年,他受命暗中調查一個貪官,遠赴青州,大雪天還在馬背上趕路……
回過神,就聽花容在那裏一一細數着——丸子、肥腸、排骨、白菜、酥肉、豆腐、粉條……
這些可都是喫暖鍋必備,最重要的還是肉,她一定要喫個盡興。
“多素少葷。”
雲棲梧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盤,這胃纔剛好,就又開始好了傷疤忘了疼。
“酒呢?總能喝一點點吧?”
花容同他討價還價,喫着暖鍋,舒舒服服喝一杯青梅酒,那滋味別提多美了。
“大夫說,忌酒。”
雲棲梧面無表情看着她,喝酒?想都不用想!
“一杯,就一小杯青梅酒。”
花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小小的高度,睜大眼睛巴巴地瞧着他。
“一杯。”
雲棲梧被她歪頭淺笑瞧着,陡然生出一絲陌生的情緒來,這種情緒讓他的心有一瞬間的柔軟,等反應過來已經答應了。
“一杯就一杯。”
花容嘟噥道,目前看來這已經是她能爭取到的最大福利了。說完,又將手掌伸到雲棲梧面前。
雲棲梧不解地看她,這又是做什麼?
花容示意他將一隻手伸出來,提醒道:“你忘了?擊掌啊!”
一大一小兩隻手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雲棲梧陡然想起——數月前,她也是這般笑眼看過來,帶着幾分玩笑道:“擊掌盟誓!”
之後,他們就成了親,做了一對“協議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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