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就不能把那些人趕走麼?咱們這進進出出的都要走後門,着實不方便。”
兩個婆子剛從外面回來,忍不住同周川抱怨。
“這大過年的,哪兒能趕人?算了,就讓他們看唄,時間長了就散了。”
周川揮揮手道,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從昨天老爺寫了春聯開始,府門口的人就絡繹不絕,簡直比趕集都熱鬧。
那些個酸儒,偏偏還趕不得,他們別的不行,可一張嘴實在利的很,這會兒好歹是夸人,若是真把他們趕走,說不定就要落個不識好歹,恃才傲物之類的名聲。
“就是要讓他們看,這下看誰還敢說姑爺不好。”
杏兒說到這個事情,很是洋洋得意,連朱舉人都誇姑爺字寫的好,可見是真的好!
只可惜,當事人並不是這麼想。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昨天雲棲梧若剛寫完春聯,便迎來許多人指指點點。有些人還只是在背後悄悄議論,可總有些不識相的,攔着問這問那。
你不是走鏢的麼,我以前聽人說你連字都不認識,怎麼忽然就會寫了?這麼說來,你也算是文武雙全,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入贅到花家。難道,是爲了銀子?
諸如此類,讓人恨不得上去扇兩巴掌。
就連府裏的下人,只要出門,也會被拉着問東問西,煩的要死。
其實,若是單輪雲棲梧的字,懂的人或許有,但不會這麼誇張。罪魁禍首還是朱舉人,從他嘴裏說出一句誇獎的話,倒像是給雲棲梧鑲了金邊兒似的,一下子變得稀罕起來。
好在,今天是除夕,無聊的閒人雖然多,但也是要回家過節,喫年夜飯的。
年夜飯十分豐盛,鄭秉仁做菜素來講究色香味俱全,今天又添了一樣——
杏兒指着盤子裏的鱸魚,歪頭想了一下,這才道:“姑娘,這道菜,鄭廚子說是年年有餘。”
“姑娘猜猜這個是什麼?”
杏兒指着其中一個小碗道,裏面卻是醃好的蜜棗,個頭兒挺大,裏面還塞着小湯圓。
花容搖頭,這個她還真看不出來是什麼。
“夫人且細看,這蜜棗像不像一個個張開的小嘴兒?”
心月在一旁給她提示。
花容經這一提醒,試探地道:“難道是笑口常開?”
杏兒連連拍手,就是這個。
接下來還有團團圓圓,蠔運當頭,三陽開泰、五福臨門……滿滿當當一大桌子。
總之,全都是十分吉祥喜慶的好意頭。
“行了,你們兩個不用候着了,我讓鄭廚子給你們另做了一桌,回去喫吧!”
花容擺手讓兩人離開,今天除夕,也讓這兩個丫頭歡歡喜喜喫一頓年夜飯。
待她倆離開,屋裏便只剩下花容和雲棲梧兩個人,對着一大桌子菜。
花容正準備試一試那道“三陽開泰”,冬天冷,吃了羊肉身上也暖和。只是剛準備拿筷子,一小碗湯就推了過來——“先喝碗湯。”
“喝湯容易飽……”
花容不想喝,她習慣了先喫飯,最後喝湯。這要是先喝湯,胃裏地方有限,其它那些好喫的可怎麼辦?
“忌葷,不能喫肉,亦不能暴飲暴食。”
雲棲梧看她一眼道。
花容無語,這言下之意豈不就是——能喝口肉湯就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想喫肉?不可能!
她只得端了小碗,小口小口的喝,其實這湯也十分美味。
“嚐嚐這個。”
雲棲梧見她喝完,又夾了一筷“肉片”放到花容碗裏。
花容眼睛一亮,就說這人怎麼能這麼狠心,大過年讓她喫素……
肉片入口,她嚼了兩下,還挺香。喫完了,自己又夾一片,心裏美滋滋的。
一頓飯喫下來,花容很滿意,雖然仍舊是素菜居多,好歹也喫到了肉。
再看雲棲梧,仍舊是習慣性的一道菜不超過三次。且這人喫飯十分的有規律,飯一口菜兩口,全部咀嚼完嚥下去,再重複之前的動作。
花容見他尤其喜歡鱸魚,便多給他夾了幾塊。事實上,這人似乎特別愛喫魚,不管是清蒸還是紅燒,都十分鐘愛。
一頓飯,足足吃了大半個時辰,哪怕有云棲梧時時盯着,花容還是喫的有些撐着了。
絲蘭和絲桃笑着來收碗筷,笑着道:“夫人,鄭廚子讓奴婢問問,今天的全素宴是否滿意?”
花容愣了一下,她剛剛明明——
雲棲梧這個傢伙,難怪他這麼大方……
“爲什麼喜歡喫肉?”
雲棲梧見她這副表情,十分沉穩地問道。
花容不知道怎麼形容了,她小時候極少喫到肉,是以纔會對葷菜有了執念。
“這個不好喫?還是不香?”
雲棲梧早看出來了,花容雖然喜歡喫,但在喫之一道上並不講究。她喜歡喫肉,更多的是一種心裏的滿足。
倘若今天不告訴她這是全素宴,她自然會一直高高興興下去,完全不會察覺喫的不是肉。
“下次,不要告訴我。”
花容嘆了口氣,她寧願自欺欺人一下。
除夕夜,兩人圍着火爐守歲,花容實在閒的無聊,一邊看她那些話本子,一邊嗑瓜子。
她嗑瓜子的速度很快,一顆瓜子拋到嘴裏,出來就是皮。不一會兒,就磕了一堆。
雲棲梧在旁邊看的目不暇接,有心想說她,到底是忍了下來。大過年的,還是不要再惹她不高興的好。
“唉,這話本子寫的也太無聊了,皇帝微服出巡,愛上一個平民女子,這後面我不用看就能猜出來。無非就是女子被帶入後宮,說不定還能生個皇子,母憑子貴,被封個貴妃什麼的。”
花容邊吐槽邊繼續往下翻看,沒辦法,實在是太無聊了。
雲棲梧很想說,編排這種故事,應該是禁書吧……
“咦,我以爲這些話本子都是才子佳人的戲碼,這個倒是清奇的很,女子被帶到後宮裏,很快就被皇帝給遺忘了,後來生了兒子也不得寵,最後鬱鬱而終……”
花容看的速度很快,一炷香就把整本看完了,可這結局看的她反倒鬱悶了。
“後來,不得寵的兒子長大了,韜光養晦,解決了其他兄弟,最終上位。”雲棲梧接着她的話道,目光幽暗晦澀,“而他的同胞兄弟,也爲他開疆拓土,穩固皇位。最後,還是難逃其他兄弟的命運,被皇帝下了追殺令……”
“你說的這個,倒是有點兒意思——”花容笑道,只是說着說着,忽然就愣住了,手中的話本子也掉了下來。
只因爲,雲棲梧此時的表情,太過認真,認真到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花容嚥了下口水,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些——“你就是,那個倒黴的兄弟?”
被親兄弟派人追殺,險些喪命,最後被她給撿到……
雲棲梧苦澀地道:“不錯,我就是那個倒黴的兄弟。”
“不對啊,當今聖上的同胞兄弟,就只有七王爺鳳至,你總不會是——”
花容盯着他那張臉,看了又看,這就是傳說中好看的天怒人怨的美男子?
青嵐口中那位被諸多姑娘拋花的七叔?
莫非,是易容術?
她不由走近些,仔細看這張臉,十分的完美,沒有任何破綻。難道,是戴了人皮面具?這麼想着,她伸出手,在雲棲梧臉上重重捏了一下,又提起來,這觸感完全和真人皮膚無異。
雲棲梧站着不動,等她捏完退開來,這才道:“不是易容術,但也差不多,是皇宮祕藏易容丹。”
“易容丹?”
花容喃喃道,該不會,吃了這玩意兒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吧?
“沒有那麼神奇,服下易容丹,戴上特製的面具,三日之後便和麪具上的形貌別無二致。期間若是摘下面具,便前功盡棄。”
雲棲梧淡然地述說着皇宮祕辛,好像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與他而言再平常不過。易容丹乃是百年前神醫聖手所制,一共三瓶,每瓶五顆。機緣巧合之下,被宮內得了一瓶,一直祕密收藏着。
“這個,能維持多久?”
花容震驚了,皇宮裏竟然還有這種藥?
“一年。”
當初,雲棲梧回來之後,皇帝爲了他能暗中行事,便將易容丹給了他。
“那怎麼才能恢復?”
花容震驚的同時也心癢難耐,大景朝第一美男子啊,如今就站在她面前。不看一看,豈不是太虧了?
“用祕藥塗抹面部,三日之後,便會恢復本來面貌。”雲棲梧說完,又道,“若是不用祕藥,一年之後也會自動失效。”
“那什麼祕藥,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花容一臉的期盼,想要看看雲棲梧的廬山真面目。
“沒有,放在王府密室的暗格裏。”
雲棲梧搖搖頭,這種東西,他怎麼可能隨時帶在身上。
“……”
花容無語,白高興一場。
“你當初信誓旦旦那些人找不到你,難道是重新易容了?你那個面具呢?”
花容猜測道,但又覺得不太合理,那些人武功應該很高,否則雲棲梧也不會受重傷。既如此,他在逃亡之中又怎麼有空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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